——读《人类群星闪耀时》,感《不朽的逃亡者》
什么是伟人?
我对此无法下以定论。或者,我只能推翻前有的,在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定论。
巴尔博亚,第一个望见太平洋的人。
每个“第一次”似乎都意味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而这一荣誉,平庸之人无法承其重。诚然,巴尔博亚的狠绝与坚韧从来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但这更成为我生疑的缘由:对于巴尔博亚夺取恩西索的权力,我不置与否。但为了黄金,我不得不说巴尔博亚及其下属的行为令人发指。在海上,他们中途改变航道,远离“倒霉的伊斯帕尼奥拉”,在达连定居,因为这里有友善的土著人。可是,这竟然成为他们屠戮土著人的资本,目的仅仅是那“一小撮黄色金属”。剪径的强人似乎也要磊落几分?土著酋长的惊讶使我久久无法释怀,“在这些文明人眼里,一小撮黄色金属比他们的文明在精神上和技术上的成就还要宝贵”。我想大声告诉他,不是的!但我无法做到,而且那像解开锁链的狗一样,扑向对方的他们令我羞于启齿。
这个出来撞大运的冒险家(尽管我不喜欢作者对他的称谓)及其同伴有的,似乎只是贪婪与残暴。为了表彰巴尔博亚的狗作出的“杰出贡献”,这条“英勇地”将手无寸铁的土著人撕成碎块的狗被奖励了五百块金比索。为了加快寻找财富的进程,疲乏无力或身患热病的同伴被无情抛下,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我在想:当被抛下的人愤怒、懊悔之时,他们是否会想起死在他们枪口下的土著人?当抛下他们的人继续前行之时,又是否会有那一刻的颤栗,看到自己的未来?
尽管我对于巴尔博亚充斥着甚至于浓厚的厌恶,而历史也不需要且我也没资格评头论足,但我心甘情愿地承认:他是位伟人,是闪耀的人类群星之一。诚然,他的壮举是绝境下的唯一出路,他只是逃亡,试图逃离皇室的制裁。但无论如何,他逃亡的方向,是世界的方向,他的逃遁终将是不朽的事业。由此,便有人下了定论:所谓伟人,与道德无关,与品行无关,只是适逢其会的普通人。实则不然,他的果断、勇气乃至狠绝都是常人难以企及而这项伟大事业所必备的。机遇是必须的,但也是普遍的,不过鲜有人能够把握罢了。他不具诚信,生性贪婪,但他明白历史的使命——“与其双手被绑着屈辱地被拖上断头台,不如为一切时代最英勇的冒险行动之一光荣牺牲”!直至此时,我才理解“冒险家”因何为冒险家。
穿行于原始丛林,食物短缺,精疲力竭,前方遍布的毒藤蔓、蚊虫蛇兽已及突然袭击的印第安人都预兆着:在这残酷的现实中留下再无行动能力的同伴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他们在出发前就应当明白这一点。他们依旧不曾高尚,第一夜便以残忍的方式屠戮了全村的印第安人。但巴尔博亚不会忘记自己促使前行的荣誉与使命。他庄重地将大洋无尽的碧波收于眼底;虔诚地赞美着上帝。初读这一幕,只觉深深的讽刺,内心总有些许鄙夷。再读,许久方才明白:在这时,无需任何仪式,所有人都只能肃穆与虔诚。在这超脱时间的此刻,他大概只有眼前的无尽碧波。
伟人之所以为伟人,大概便是知晓并竭尽全力地达成自己的使命。在历史的长流中伫立自身的巨石,不论褒贬,但最终逃不过世人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