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斯朵夫背对着我,留下一团生猛和莽撞的黑影,那是他不惧碾压的鲜活。
悲伤使人格外敏感。克利斯朵夫的悲伤在于其本性的单纯和人云亦云的黑暗社会的对抗。他的一生就在这样一次次激烈的抗争中过去,亲情爱情友情于他是反复无常的,于是他便更加敏感。但他的单纯却使他在某些时候过于天真顽固,他总想着、干着一些令我这个局外人觉得可笑惋惜的事。不,我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吧,我何尝又没有在克利斯朵夫的身上找到自己呢。我的清高我的世故我的单纯我的扭曲我的自以为是我的可笑我的快乐我的悲伤被我一一嘲笑还不自知,这真是件可笑的事。在我未曾发觉时,我鄙夷克利斯朵夫的矛盾,却浑然不觉自己是个更加矛盾的人,不同于他的单纯,我的矛盾将我混合成了一个有时连我自己都看不清的存在。 纪伯伦说过:“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如同克利斯朵夫一样,我们的一生都活在选择之中。在厚实的书中,我猛地跳了出来看到了两个自己在打架,是截然相反的形象。
马良也说过说:“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我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充满疑惑。我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漂泊,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
认识自己是重要的,但又有谁能真真正正地做到呢?在一些时候,我会站在最高处审视自己的灵魂并肆无忌惮的批判。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在现实的威压和自己的恐惧纵容和虚荣下,不是谁都有勇气去改正自己。而克利斯朵夫站在原野上,坐在钢琴前,教我们做出最符合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最迎合别人的选择。他在身体力行。他做到了。
悲伤又如何?敏感又如何?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只属于我自己的感觉可真好。日子是属于自己的,是好是坏有自己评断,别勉强生活,糟糕的感觉有时候也很妙不是吗?
我一直固执地相信性恶论。人们总认为小孩子是单纯的,但对此我不以为然。也许是因为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小时候产生的一些颇为可怕的复杂的想法,只是没有付诸行动罢了。孩子的心智也许复杂到你想不到。可我能清晰地觉察到随着年龄的增大,随着阅读的日益广泛和深刻我的思想是更深邃了。我一直想着端正的三观可能就是这样修习而成的。也许那个天生的恶的自己和培养出来的善的自己总在潜潜地竞争着,但那个总被善恶纠逼这做出选择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啊,你的人品总在选择中体现。 莎士比亚曾说:“善良比聪明更重要。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让内心住一条巨龙,既是一种苦刑,又是一种乐趣。”克利斯朵夫在他的一次次选择中告诉我善恶抉择权在自己手中,谁也夺不走。
关于克利斯朵夫最终是否屈服于波涛汹涌的洪流中,谁知道答案呢?毕竟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而我又有没有。
你要知道,选择总与未知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