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本书之大名,本来是不算久远的,所以当同学问起自己:“初中不就读过吗?”心里多少是有些惶惶而不安的。对于学校交付的阅读任务,我竟自大到不屑一顾的地步。若不是如今真心虔诚,不愿在文学社里混着日子过,我是决不想沉下心来好好研读之的。
对这本书最深的记忆,源于初中家长群的唾沫漫天,无非就是在书的前期部分目睹哈桑被强暴的片段引起的争议,甚至有些家长竟将相关文字撕去。如今自己读了全书,总还是以为这样的做法到底不太明智。原因有二:一来本质上是撕不净他们不想让孩子触及的领域,毕竟类似的描述书中处处可见。二来其实本书最大的高潮之一,正遍布于他们撕去的一两片白纸上。信手一撕,读时不免如梗在喉,失了兴致,对于文本思想境界的感悟,可能缺了也不止一大块了。
关于思想,可能还是要从线索说起。对于行文的明线,我相信应当是没有太多争议的:风筝。它直接表现在标题上,以及头尾两个经典情节中。我们可以从多个层次理解风筝这一物像:对于阿米尔和哈桑,可以是洗净铅华后纯真不渝的友情;对于儿子和父亲,可以是微妙而又丰富的亲情;对于动荡的阿富汗社会,也可以是苦难人民对于和平生活的热切渴望。比较小众一点的可以是对于男女情爱的追求。就放风筝这一活动而言,风筝当然也可以是被束缚住的美好心灵的象征。但我不想说这些。暗线中蕴含的思想渊源更具吸引力些。
赎罪,大概是更多人普遍认同的暗线。对于这样的观点,我最好是表现出不可置否的态度,不让自己憋屈,也不得罪大家。事实上,如果这本书的暗线仅停留在赎罪的地步,那么它是不足以让我粗阅过一遍,再去看第二遍的,更不足以成为我心中的高分作品。毕竟它并未拥有大师般的笔调,叙事结构还有其它各方面,相对真正的经典,总算幼稚了些。我更愿意将之认为是“传承”。由于我自己冥思苦想,最终发现没有能耐创造新词。其它的词也总认为不够贴切。这不能被自动代入“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语意中去。事实上它在这里本来应该算作一个中性词,甚至更冷漠。我姑且先放一堆文字上来好了。
哈桑长大后,会跟阿里和多数哈扎拉人一样,自出生之日起,甚至自莎娜芭不情不愿地怀上他那天起,就注定要成为文盲——,毕竟,做人要读书识字干嘛呢?
“你们严重地碍着我。实际上,你比这个哈扎拉小子更加碍着我。你怎么可以跟他说话,跟他玩耍,让他碰你?”他的声音充满了嫌恶。瓦里和卡莫点头以示同意,随声附和。阿塞夫双眉一皱,摇摇头,他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和他的表情一样困惑。“你怎么可以当他是朋友?”
“不过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拉辛汗说,耸耸肩。“她会受辱的,我的家人将永远不会平等对待她。你不会下令让某人替你擦鞋子,而当天晚些时候管她叫姐妹。”
作者在文中几乎不厌其烦地强调了类似的东西。故此我下一论断:阿米尔和阿塞夫等人未必有真实意义上的所谓罪过。当然我从来没想为阿米尔自私懦弱和来自资产阶级那种高高在上的眼光而开脱罪责,更坚决不愿认同阿塞夫反社会反人类的恐怖暴行。一些读者控诉主人公,怜悯可怜的哈桑,我想不仅是由于前者的品质中一些灰黑色的东西和后者的悲惨经历,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两人人格的不平等和文章后期表达出主人公尽力赎罪(暂且先承认这词)却显得无力。但对于这些,溯其本源,还是来自现实,来自历史发展规律中必定也必要存在的那些弥漫着黑气和淡淡血雾的东西,这不一定代表了某个民族的落后或某一国家的残暴。这是我们必须直面地关于人性的不完全不充分发展之痛。
当然人总是渴望人性美好的一面的。如果只揭示黑暗面,无异于将你置身于极冷冰川之中,没有超脱出来的余地在。作者一方面极力渲染那些让人伤感的事物及情感,一方面也不忘赋予其光亮。阿米尔是一个塑造成功的人物,其生活性可能正超过那个我们同情的哈桑(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后者写作空间本来有局限)。作者的一些经历与阿米尔的高度重合,这无法不让人联想到作者可能足够有勇气直面自我,将自己的一部分人格投诸人物,给了他懦弱,自私,虚荣,自卑,也给了他对爱的渴望,对精神解脱的追求,对人情的感念,对苦难人的善心。以及结局当文章再次出现那句名句,“为你,千千万万遍”从这个往日的施恩者口中说出时,我想读者已经明确地感受到作者想要传递的来自人性真诚善良的力量。如果再比我更感性些,我想他们一定会被深切地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