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有些书会有着莫名的反感,即使我对内容没有丝毫的关注。有些歌也是如此,大抵是因为名称透露着过度廉价感,或是已经烂大街了。《追风筝的人》绝对是这批黑名单上的一本,若非期中考试听力把它推上了风口浪尖,我是不太会有想去看的意愿的。我看完深感惭愧,小小的体量里,竟然蕴含了万花筒般丰富跌宕的弘大情节,并且同时关注诸多社会,甚至上升至全人类的问题,而又能葆有生动性与深刻性,有的放矢,不致失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再算上重新开始听华语乐坛一些被我胡乱打上烂大街烙印的曲子,发现制作也不失水准,看来这种有色眼镜是时候也该摘摘了。
言归正传,这本书的情节是最为出挑的,正是情节才征服了我。这本书有太多可以角度来谈了,于我而言,设计最好的应该是哈桑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这是引领了后半部情节的转折点。从此而始,阿米尔再也不是一个人,他再也甩不掉哈桑的影子,因为阿米尔与哈桑只是站在两个世界的同一个地点,凝望又相互影响,独立又相互融合的彼此了,一个站在阳光下,一个瑟缩在阴仄里。
这是个过错,当然算一个。阿米尔的父亲与阿里的妻子偷情,生下了私生子哈桑,却碍于身份地位,只能尽力文过饰非,代价是剥夺了阿米尔与哈桑的知情权、阿里的荣誉权、甚至他自己光明正大给予阿米尔与哈桑同等的爱的权利。阿米尔是他的光明面,而哈桑正是他的阴鸷面,他只能在自己的两面间挣扎。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人人都有自己的两面甚至多面,它们在相同的土壤里播种了不同的种子,同样的风雨,结出了截然相异的果实。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了,我们所看到的别人只是别人想展示给我们看的那一面。更可怕的是,这些植株甚至会为了肥分互相争斗,因而我们会在这些不同性格间摇摆不定,有时候理智辅佐光明面处于统治地位,有时候偏执面又会毫无征兆地掀起腥风血雨。平常我们选择好一种模式,但是其他的模式也会在潜意识中鬼祟,所以我们时常会惊诧,惊诧别人会做出一些不像是他会去做的事,或者会惊诧自己竟然会做出这般不可理喻的事情。许许多多的人都竭力想表现出一种趋于完美的自己,但这又何复完美可言,待到光明的愈发光明,偏执的愈发偏执,不定就会发展成不同的人格。我看过那种有人格分裂症状人拍的视频,他们连自言自语都会浑然不知间切换成不同的自己,令如我看客泛起鸡皮疙瘩。但其实他们是脆弱的,分生出的人格都是精神在非常时期进化出的幻象,并且他们在幻象里获得了渴求的真实感。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保护自己的脆弱的真实面。
阿米尔与哈桑不只是他们父亲两面的果实,他们更是彼此的对立面。他们生命的轨迹互相重叠交错,童年的并行后,即使分道扬镳,也最终殊途同归。从这个角度来看书名,《追风筝的人》,显然“风筝”是一个象征性意象,那么追的是什么?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也只是出于把阿米尔和哈桑统一起来的角度,分享一下我的体会与理解。第一次,哈桑为让阿米尔夺魁追风筝,却遭到了性侵,可以看成奋力追逐一个能得到外人认可的自我形象,最终表面上人见人爱,事实上,却造成了光明面和黑暗面的分裂,并且反复纠缠,使得内心不安;第二次,阿米尔为索拉博,时隔多年再度踏上追逐风筝的征程,可以看成光明面与偏执面的一统,使自己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问心无愧,对自己有了全新的了解,并且能够追寻自己的本心。与黑暗中的自己妥协、坦诚相见,何谈容易,但是做到了这点,就能开始做自己,而往往敢于做自己,就是鹤立鸡群的开始。
书中的故事,是纸中特例,但也绝非个案。我们说着找自己,唱着找自己,甚至知道真正的自己在何处,但又有多少人能放下眼前,去找回自己呢?
后记:
这段我想写,但我不知道放哪里为好。
由于老布什的葬礼,61届Grammy的提名延至了星期五晚间发布。作为现在最专业的音乐界奖项之一,我下了晚自习就找同学看了名单。
大跌眼镜,大跌眼镜。
格莱美亲女儿三斯(泰勒斯、碧昂斯、杰斯)都报了通类的名,结果今年特意从五个提名增加至八个提名的通类奖项,一个名字都见不到。
Taylor Swift的专辑比她上一张专辑在质量上的确差了一筹,但作为转型,开始正式面对自己的名誉的作品,也不至于如此打入冷宫。Beyoncé与Jay-Z以夫妻身份空降的专辑在乐评界通杀,没想到连个通类提名都没有,他们以个人身份发布的上张作品分别拿了9项和8项提名,今年好像只有3项……
我就在想,格莱美为什么对这样的作品会持有这种近乎于刻薄的态度。这些敢于审视自我,做自己想去做的音乐为何频频受冷遇。在这方面,Beyoncé可谓是最有话语权。她个人身份的前三张专辑是在她父亲控制之下的商业专辑,一张比一张成功,尤其是第三张专辑《 I Am… Sasha Fierce》,直接打破女歌手一届格莱美中获奖数记录。Sasha Fierce是她罹患抑郁症时假想出的另一个自己,她只有在这另一个身份中才能正常上台表演。后来,她摆脱父亲对自己事业的控制,治好了抑郁症,可以用Beyoncé的身份登台表演。在自己把握事业轨迹后,她先后发布了《4》、《BEYONCÉ》和《Lemonade》三张艺术性极强的专辑,尤其是后两张,叫好又叫座,艺术性与商业性都处于巅峰,同名专辑更是直接改变了整个音乐产业的运作模式,结果两届格莱美全部铩羽而归,没有拿到一个通类奖项。
所以艺术家做自己是非常难的,不能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又要兼顾受众,结果往往是两面不讨好,或者是只能屈从一方。所以许多挣扎其中的艺术家会选择了结。这种两面性的存在是个永恒的问题。
在reputation的封面上,Taylor的脸一半被新闻铅字给遮住,一半出于光明中,寓意自己活在公众与私人世界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我忽然意识到这种两面性是共通的,正是出于此,我才选择从人生的两面性甚至多面性,来切入这本架构宏大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