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我不怪你。
真的,我不怪你,从不。不管是你给我讲《列王记》时有意无意地念错故事;不管是你总对我耍耍性子,对无知的我几番捉弄;不管是你从不在有别的朋友一起玩耍时从未呼唤过我的名字,唯有在你只身一人时,你的心头方才会浮起一个中国娃娃的面容;不管是你在阿塞夫面前大声说我不是你的朋友;不管是你真切的眸亲睹了在破旧胡同里,破碎的玻璃渣,破碎的灯芯绒裤。我破碎的眼神和破碎的我,犹豫的手轻轻放下后,脚步发动渐快,其实我看到了,看到了你在霞光的尽头,淡去的影子。你向我掷的石榴砸在我胸口生生的疼,但我却始终捏不紧愤怒的拳头,我知道,我不会怪你。为你千千万万遍。
你不知道,我每天是多么渴望你会来找我玩,期待你拿着书的身影,期待你每天讲的故事。你不知道,当你把我从地上摇醒,给我分享你所写的精美的文字时,我的心一亮,我的赞美都是由衷的啊!我的阿米尔,我真为你骄傲,你不知道,那段我不与你见面的日子里,每天早晨,我蜷在被子里,听着动静,想象着你穿上我为你熨好的衬衫,踏着我仔仔细细擦的蹭亮的皮鞋,吃着热腾的我为你做好的早餐,我是多么快活,又是多么痛苦。有时,我甚至会想,吃早餐时,没有我话语的陪伴,你是否能吃得安心。放学后,没有我陪你四处玩耍,你会不会太无聊,没有我保护你,你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会还手······但我总会清醒过来。瞧,哈桑你又在做梦了,他是阿米尔啊,你 最棒的阿米尔啊,你只是哈桑,对阿米尔而言可有可无的哈桑啊。在这时,我却又落寞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只蓝风筝,那个小胡同······我又痛苦又无力,我越来越分不清实感与梦境了。阿米尔······
哈桑伫在街头,双手被囚在身后,黑冷的,黑冷的······
阿米尔,我还想和你一同坐在那颗石榴树上,脚丫垂在空中,你讲故事,开心地摇摆着身体,手舞足蹈 。我还想回到那个有坏玉米墙,有樱桃树的园子,听你说长大后给我买电视机,我说要把它摆在我画画的木桌上,我一定会每天擦拭,你给我的一切都是宝贝。还有放风筝,我永远是你的副手呀······
阿米尔你听得到吗?
哈桑缓缓地闭上了眼,任妻子在一旁哭嚎,任那黑冷的手枪指向自己的脑袋。
嘭!
红色的血花飘飘洒洒漫天飞扬,恰如满天飞絮。一滴滴落在阿米尔的眼角,温热的液体淌下侵染开来。
不!
“阿米尔,你听得到吗?
阿米尔猛地睁开眼,说:“哈桑,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