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为国王》,这个题目便引发了人的思绪。
看到“国王”,我最先想到的不是嬴政或者波拿巴,不是所罗门或者大卫,而是陶潜。
我先是想笑的,陶渊明区区一小官,又怎能是一国之主。但看到“人人皆可为”,我又觉得不用去笑。
国王者,必有王国耳。草有绿色王国,云有白色王国,外婆的王国在老家的气息里,牧羊人的王国在咩咩的簇拥中。如此一来,国王却又平常了,倒是我的眼界有些窄狭了。
那么,不由自己不问了:我是国王么?要探究这个问题,就要判断出我有王国么。那么什么是王国呢?王国者,古谓施行王道的国家,即己之意愿施行道理的一个领域。陶潜隐居东篱,悠然访南山,在那片区域,他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全凭一己之意愿,他便是东篱王了。如此说来,偏居家中简室,书架上的油墨,衣柜中的夹袄,沾了灰尘的乐高积木,一桌一椅一床,三盆从不知哪儿被妈移回来的兰草,它们的现在与未来均握于我手,这小小之地的王,我也称得上了吧。一时间,竟真有些睥睨天下的气势了。
诚然,人人皆可为国王,但何人为国王,却又有一翻定夺了。梁衡先生说:“国王的精神享受有三,一是有成就感;二是有自由度;三是有追随者。”有此三者,兼之王国,是为国王。这样一来,我这样的便不是国王,而成了“统率者”。五柳先生以前菊之爱、山之悠然有了一大批粉丝,其诗作亦开创了田园之风;于谦以其坚定的信念、担当的精神折服了与之政治关念不和的李贤,而流传的《石灰吟》更是千史不绝。他们的人格折服了别人,应而折服了历史,他们的王冕是精神上的,是只有共鸣而没有同化的,是在无数追随者心中传承的。而如夏桀、商纣、周厉王,虽承了王冠,却只是用王道谋己利,他们的王冠湮灭在历史中,没有精神之冕,自然也没有传承。这样的“王”,统率了一时,或许并不昏庸,终也止于一时。
真正的国王,真正的国王哪!
权力并不是国王的象征,它只是人格魅力带来的副作用。国王用来征服别人的,从来不是表面的“王气”。草木有灵,刀剑蕴意,国王的灵意便是其人格魅力——不征而服的王霸之气。吟诗诵词,金戈铁马,洞庭涟漪,赤壁杀戮,全然不同的气质确是同源了。
人人皆可为国王,国王之所谓,王国之有无,王道之法度,概为“征服”二字。征而服之,乃王者;不征而服之,可谓神仙圣人矣。
写下这篇杂想,我走到院中,恰一时有风拂过,只觉心中所缺之感似有所悟。诚哉前言,不征而服者唯圣神之类虚妄物也。凡人者,欲为国王,不可学之贝,藏珠与私己,应如此风,主动而迎,是为彰显耳。
人人皆可为国王,那么便去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