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想曲
他说:“一粒沙即一片沙漠,一片沙漠即一粒沙。”
我曾经有一首小曲,能够从一粒沙中看到沙漠,可旋律早就不常想起。
某一个晚上,我突然盯着我的脚看。好久没看了——上初中了好像就没仔细看过,觉得它变长了,记忆中是短许多,但仍然是右边第三根比第二根长,像一只鸟爪,左边第二、三、四根一样长,像一只细长的熊掌。——仍然,许许多多年前的许许多多年未有过的感觉突然控制住了我的大脑,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我一怔。
——羽绒服里的羽毛落到空中,弟弟欣喜地指着说:“飞机。”我说:“那是羽毛。”
——“但从没有去寻找/没有去走/因为我们是人/而且非常普通/鸽子说:/它连着一片苇塘/甲虫说/它通向一片森林”
什么时候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后的东西,什么时候我不唱那首小曲?
曾经我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人来找到我,让我给她做一个核桃的床,我就找一个大大的半核桃壳,抠掉里面的东西,(用纸铺)放在桌子上一天又一天。我养过一棵文竹,看着它细细的纹路和薄薄的叶子,想着文竹的世界。我也在梦里构想过我开车着爸妈去上学,慈爱地让他们在学校和别人好好玩。
这曲子的词儿是随意写的,但动人,念唱时便沉浸于其中的,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如在时光中的花舞旖旎。
回想——我的曲儿,是童话书的颜色。淡紫色的风信子,青蓝的桔梗,遥远的野玫瑰,夜晚的银孔雀,黄昏的大海,稚子的喃喃,冥冥中,成了世界深情的絮语。
渐渐年龄在增长,哼一首曲也渐渐被人视为“无用”,我也渐渐在遗忘。毫无缘由的数起了脚趾头,我才看到,在我心中长着荒花蔓草的原野上,“前进”不是唯一的地标,慢一点,望见了美和生活的无数可能。
闭上眼,我踏在曲子的每个音符上,无论当时是快乐,悲伤,愤怒,我仿佛都能触到生活最细微最生动的细节,触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某根弦,触动以为自己忘了的记忆。我走在四处茫然的前方,好像没那么空荡了,那曲一哼出来竟又像某个人灿烂的笑容。
我想诗人一定不会忘了那首曲,童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