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保住秘密,必须把它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
毛骨悚然。
甚至于到现在我仍然是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或者说可能有些难以抑制的条理不清,但我真的,我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想说上一些什么,譬如努力平稳呼吸,譬如克制战栗的指尖,我总该说上一些什么。
呼。首先我们得明白一个问题。
二加二等于五么?
对,对。没错宝贝儿,或许你为我的问题感到荒诞,或许你不屑一顾认为我在开玩笑,或许我是疯了。
那么现在,我们来闭上眼睛。听我说。
你是一个中年党员,你身处于一个四处贴满了一张老大哥肖像的地方,你日复一日地工作,你没有隐私。——别着急反驳,看到那个电屏了么,对,那个黑色的玩意儿,它能看见你,听见你,操纵你,控制你。无时无刻!没错儿,任何时刻。它是党的眼睛,党需要权力,权力是上帝,你是权力的祭司。你明白吗?你的工作是更改,将党的预言随着时间而逐渐发生偏差时,你需要更改,把所有,所有……所有!所有的偏差,更改成百分之两百的正确。别问为什么,无知即力量。
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亲爱的,你一直是克制而清醒的。你难以避免地开始厌恶,你讨厌这样的拿捏,老大哥和党就像抬头能望见的天空,它想控制思想,控制一切,它想笼罩,它想统治。你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你恨他。你躲避四处的眼睛,你滋生叛逆,你寻找同类。
值得庆贺的是,你找到了三处避风港。你很尊敬这个叫查林顿的老人,他是个平民百姓,尽管你知道不能,但你还是很喜欢在他那儿买点漂亮的小玩意儿,你在他那租下和情人的小窝。“没有电屏。”查林顿先生曾说,“我们买不起。”你深信不疑,并且,全身心依赖。还有一个,就是你的情人茱莉娅,你们情投意合,你们志同道合,你们同样厌恶党,厌恶老大哥,你们同样反叛,同样堕落。你们深爱彼此,深爱着看不到明天的期盼。最后一个,你因为一个眼神便认定你们是同样的人,奥布兰。他为你们提供兄弟会的信息,向你们告知——并不是孤立无援的,朋友。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
嗳。你想和他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吗?
事实上查林顿是党的思想警察,电屏藏在房间的画框后面,事实上你们一直在被听到,只需要在某个早晨,在和茱莉娅调笑的时候,突兀的第三个声音出现在房内,“你们最好还是说再见吧。”他说,“你们是死人。”
事实上奥布兰也是。
事实上是茱莉娅和你都无法忍受他们的审问,你们相互背叛。
噢我的天,别着急睁开眼。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二加二到底等于几。
骨头很硬的会被折断,眼神锋利的会被剜掉,牙齿被打碎,前胸贴后背。你被扯着头发往地上砸,你被钢管电棒拳头四面不透风地击打,你的思想被碾碎,指尖在颤抖,暗无天日的折磨,永无宁日的岁月。
二加二等于五。听懂了吗?
你热爱老大哥。听懂了吗?
别想隐瞒,他们知道你害怕老鼠,他们在一零一房间为你准备了那种阴沟里的玩意儿。
“你将是空心的,我们把你挤空了,然后用我们自己把你填满。”
挤空你,填满你。
这不算背叛自己,这叫寻找到真理。
二加二等于五。
“你不存在。”
匍匐,跪倒,服从。
你们终将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