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日文很梦幻,就像这两个字一样,岛村身上充满了矛盾的梦幻。
很难从小说中遇到像岛村一样的人,遇到了,便是缘,便是欢喜与慰藉。
岛村的世界里有着奇怪却又美妙的事物。偶尔两只黄蝴蝶飞起,他冒冒失失地登山,却又无端地揣着笑意,他一累乏,便一溜烟儿地下山。奔下山的瞬间,似是勇士,如孩童般的勇士,让人想起迎风跑下坡的肆意与欢喜。他爱观察,爱发现自然的、遥远的世界,无论是暮霭朦流下的镜上虚实交错的世界,还是驹子脖颈上淡淡的杉绿。这是一种被人渴望的能力,因为揣着它,就好像于尘埃中发现星星,那一刻的惊喜璀璨夺目,就像“今晚的月色真美”一样奇妙。
他还有着异于常人的特质。他对驹子的记忆中没有脸廓,没有眼神,没有服饰,而是指头上的触感。读着啊,便让人对这个再次见面期待而紧盼。或许他的心早已飘到远方去了吧。他对风土人情有着本能的敏感,继而对地方的印象是感情与氛围,是悠闲宁静的气氛,是倾斜的柱脚,是旧时的雁木。能将事物脱离庸俗与烦扰的特质又是他的奇妙世界中的星辰银沙。
岛村的世界里有着深根扎底的悲愁,或叫徒劳。书中描写的岛村的背景叫“坐食祖产”,岛村没有正当的职业身份,因为他完全有条件成为一个无业游民。或是东京身为首都上下阶级分化更为明显,他骨子里便印上了一切都是徒劳的悲哀。
驹子吸引他的是洁净,后是纯真的徒劳。驹子走了进来,就像带来了热与光。岛村看着驹子对生存的挣扎,他想说“徒劳”,可迎面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感动与怜悯。他看着驹子,就像看着自己,又好似不是自己,可深藏的依绊却早已在那儿了。于是绉纱曝晒完毕后,银河之下,好像什么都说尽了,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遗留下一句“银河?美极了。”岛村与驹子的再遇和告别都是极为隐秘却又丰盈的。岛村评判事物都有着隐藏的悲愁,于是他觉得伫立在天涯海角上虽是一种冷冽的孤寂,但也给人某种神奇的魅惑之感。
倒不是这样的岛村有多么不好。相反,忧郁的他,看忧郁的人家,对某些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岛村的世界里还有虚幻与真实。岛村看着玻璃上的景象时,夜霭中的朦胧暗流和透明的人物幻象消融在一起,虚幻与真实交织在一起,然后镜子的存在被忘却,彻底成为了一个遥远的、自然的/虚幻的世界。就像这样遇见叶子的开头,直到叶子的·死亡岛村仿佛·还存于梦幻之中。无论是镜中红红的脸还是映照着灯火的脸,对于岛村来说都是遥远而虚幻,这或许是他想要离开的理由吧。
岛村是个温柔的男子,即使带着悲愁,却也渴望真情,在川端康成细腻、温柔却又悲伤的笔触下,岛村也与我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