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静静流,过白雪万里,黄尘黑土。
在那个地方,一条长长的街,有一个大泥泽,有老人与小孩,有神秘的女巫,不暗事世的童养媳与天真无邪的眼睛。
我回忆。只是回忆,往事已逝,流向无尽的未知世界,消失在梦里。连一抹余香都不剩。但那就像我曾经过的,遥远,亲切而冷漠地发生,就像寂静的寒夜里一片完美的花瓣飘零而下。
人们冷漠而平淡地生活,麻木而浑噩,承受着生活,苦难与黑暗。信仰着神与鬼,在麻醉中如煴火一般燃烧,没有温度,没有知觉,却有阵阵麻木机械的刺痛。
残阳如血,余晖在地上徘徊。一只受伤的鸟飞过,不自然地颤动着翅膀,北风呼啸,阳光没有温度,一点点地退向黑暗。还要一些时候,黑暗占领大地之时,世界将陷入寂寞,那时,只有星还在天空上闪动。或许,还有几盏渺茫的灯火。人间烟火,穿透一切黑暗,一切寂静,一切不可视的冷漠与可视的严寒,就像迷途的莹火虫。一闪,一闪,一闪。消失在没有余温的回忆。对于那古老小城的回忆。
然而正如你所见,这回忆是我的,不是你的,箫红的,或是其他人的。它就是这样,就像那是一段真实的过往。但太遥远了,大洋彼岸的涛声回荡。在潮湿的海风中,回忆如海鸟一般,飞散了,白色破碎在时间里。于是我决定不再回溯,我们遗忘了太多太多,只是拾一些零星的寒冷护卫自己的心上路。
在寒冷里,麻木而僵硬,行走,走过荆棘布满的小路,不停歇。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冰封万物,银蛇蜡象,无尽的白,在天地间散落,我常常执着地想着站在那大雪之中,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着,我不等待什么,期待什么,回忆什么,只是站着,不说话。
真安静啊。
又读一遍《呼兰河传》,那些回忆解冻,苏醒。我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我的回忆里走出,逐渐清晰,那已不是我了——又陌生又熟悉——大概是错觉罢。不过我终于看到那个小女孩,她的祖父,她的后花园。真奇怪,她的故事我之前竟没有印象——直到我重读这本书——上一次读过已有多年了。
令我感到同样迷惑的是,那些我所有的,童年的那些经历都已遗失,只剩下几幅淡淡的画面,几件无足轻重的事,与一片朦胧的光雾,将我阻隔在我自己之外。我想,我还剩下些什么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大家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还在。
这是萧红的寂寞,每个人都可能有的悲哀,我想,不是对生活的麻木,而是对遗忘的麻木。
抓一把沙子,沙子如水般从指间流过。
尽管抓不住,指尖残留的几颗沙粒依旧反射出太阳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