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再无人记起,可他们每每看到这些都会将我重提。”
“你还记得第一眼的相见吗?”
石头仿佛在说话,她没有嘴巴,可我却十分清楚地听到她在讲:
我以为那是银河倾泻下来,他闪烁着只属于满天星斗的熠熠光辉。他就像遥不可及的仙君,风度翩翩、一尘不染,后来我知道他和我每天遥望着的雪峰顶上穿透云雾的白玉盖头来自一个地方。他的银发在空中飞舞,他精雕细琢的六角形烙印在我心灵的最深处。
“对不起,我可能会冷到你,可是你真的很可爱。”这是他掉落在我脸上时说的第一句话。我感觉到脸上有一抹冰冰凉意,刺到神经,沁入心脾,又转瞬即逝。剩下的,是酥酥麻麻的触感,像偶尔在我脸上掠过的猫,痒痒地仿佛在挠。
从没有谁说我可爱,因为我就是那么巨大、那么坚硬、那么灰暗,又那么沉默的一块岩石。“你整体得格外完美,像天空,像大海。让我趴在你身上睡一觉好不好,嗯,不会睡很久的。”几万年,他飘落得越来越多,几百万年,他厚厚地铺满我,静静地躺着,轻声呢喃缠绵的情话。
我以为这一切不会变了,直到他开始消融,直到我发现他喜欢的一整块的我开始面目全非;我以为他的情歌都是唱给我的,直到他消失时我终于明白,他在用有限的时间,向他到来后看到、听得、感受到的一切示以最多的爱意。
当他融化消逝时,我慌张地对他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还会回来吗?”他在最后一刻还笑得眯起了眼:“会的……”
即使他这样说,我仍心碎成了千千万万块,散落在那片我生长的海子山上,漫山遍野都是一块块残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石头做的心,却也能哗哗流下眼泪,很久以后,海子山上步步都留下我的眼泪潭。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冰期不会永远存在,你不会永远是一个样子,变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你看,大家现在一看到你,就能知道那段大冰期的存在。”我不是在开导痴心的石头,我只是陈述事实。
“我会一直等待第五季大冰期,等待他的下一次到来。即使那时我已经不再是当时的我,他也不一定是他了。”
“其实你可以做一些或者想一些别的事情。”难道说生命比我们强就可以这样挥霍么?我有一点点不甘和不理解。
“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没有他,我就是一块懒得想、懒得有情感、永远不会流泪的巨岩,无论接下来的亿年将我消磨成什么样子,我都找不到任何理由放弃等他。”
寒风呼啸夏雨雪。物种已一波波更替,斗转星移,海陆沧桑变换。石头盯着飘下的雪花,无法伸出手,因为没有手。
她只好一边流着泪,一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是…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