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牢笼里人性的斑驳
——读《在细雨中呼喊》
“因为当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时,就会珍惜自己选择过去的权利。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从而获得了全新的过去。”
——余华
故事开始在一个细雨连绵的夜晚,或许这不能算是真正的开始。哭喊的女人,死去的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奔跑的孙光林。仿佛黑色帷幕于舞台上缓缓展开,透出一丝灰暗的光明。余华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地展现了故事的可悲,被送走的孩子路过他疾病缠身的祖父时,“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话。’”于是迎接他的是五年对家乡记忆的空白。甚至一开始他对此不自知,更滑稽的是五年后回到家乡的孙光林反而成了游离于家庭之外的木头,想着的竟是收养他五年的夫妻。
孙光林给我的感觉大概就是一个词——淡漠。他似乎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并没有引起我失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感受。我当时的心情十分古怪,说不准是悲哀,还是不安。我能明确意识到的,那就是一种情景将在我眼中永远消失。在傍晚的时刻,孙有元步履蹒跚地在那条小路上摇摇晃晃地出现,向我和池塘走来。”这是他的祖父死去时他的内心活动。余华这样塑造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有太多人的影子,包括他自己的。 敏锐的洞察力,麻木的躯干是他的特征,他便是记忆牢笼的编织者,承载着整个社会形形色色人性的重量。但恰恰是这些特征,让他特别而动人,无论快乐或是愤怒,都夹杂着一丝悲哀,涌动在身边的感情永远是淡淡的,就像许多年后余华再看这本厚厚的回忆录时的内心一样,“在记忆深处唤醒了很多幸福的感受,也唤醒了很多悲哀的感受。”所以平淡,所以于真事与虚构之间飘离以致渺茫。读这本书,我亦如同进入了这种虚幻之中。
看到太多潜藏于旧社会裂缝中人的真实,起初难以接受,到最后也趋近于预料之中。久别未归的孩子,竟因为一场与他无关的大火,被冠以灾星的罪名;将死的祖父要听着敲打为他制作的“棺材”的声音才能入睡(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声音其实是由他的孙子敲打木头伪造出来的,根本没有闲钱为他做棺材);年仅十来岁的孩子竟为了和女友的自由恋爱提刀上门砍对方的双亲;而脑溢血的少年因亲人的忽视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人性,在斑驳的记忆中,赤裸裸而残酷。随着记忆碎片一点点补全,我似乎明白了所谓“呼喊”到底在呼喊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人的纯粹,人心底里美好而柔软部分的呼喊。
孙光林本不应最终成为一个心事重重,满怀他人与自己悲哀的孩子,余华也是,他在回忆同时也在拾掇他人的回忆的过程中,大概也这么想。然而选择过去的权利与选择未来不同,它存在于回忆也止于回忆。余华将他的选择融于悲哀之中,弥散在千万人的深思里,这无疑是伟大的。
“老去已忘天下事,梦中犹见牡丹花。”他留下的虚构中,我幸运地窥出了真实,记忆牢笼锁不住的,是人性的斑驳。
“他留下的虚构中,我幸运地窥出了真实,记忆牢笼锁不住的,是人性的斑驳。”你的人物评议和主旨把握是到位的,叙议结合,边叙边议,是符合文学评论规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