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五个短章】何玥

(这篇文章纯粹就只是讲了一个,我想读理科,但由于脑子蠢,只好弃理学文的故事,只是把学科拟人化在稍微艺术加工了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想,我大约是,谈了场恋爱。
因为,故事总有这样的结局——
是爱,却不得不分离。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初见黎轲 (理科)的那个下午,我刚从午睡中抬头,暖阳直直射住我的眼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摇醒身边毛茸茸的闻珂(文科),眼底却离不开对面少年的背影,慵懒的睡意被日光散去,我忍住惊叫,在闻珂耳边说着:"啊啊啊!是黎轲啊!"
身边的少年一把用手打下我的脑袋,鼻尖在桌沿一磕,痛得我呲牙咧嘴。怒火中烧的我正欲拎起闻珂的耳朵打,却突然意识到——男神当前,保持淑女形象才最重要。
闻珂见我一本正经端正坐好,忍不住嗤笑一声,他的手缠上了我的发,极尽缱绻,声音确是一如往日的嘲讽:"说的和你没见过他一样。"
江湖传言:世有黎轲,惊才艳艳,满腹经纶。
有人说,他是一座高山之苓,仅可遥望,不可亵玩。
我曾有幸见过他的背影。
那是在初二一次考试前,如今朝阳光正好,笔尖微动,落下最后一个数字,再任凭心神晃动。
那一次物理,考得出奇的好。
之后便再没见过他。
如我触动的心弦摇摇欲坠,伴随着的,是我的物理如指数般爆炸式下落。
闻珂后来问我:"你是怎么学会用这样理性的话精准评价自己的?"
我翘起二郎腿,转起了手中的百乐:"那是黎珂说的。"终是耍帅失败,一圈也没转完的笔落到地上,笔尖弯成了几乎90度。
我怔住。
那个下午,黎轲径直向我身侧走来,似乎大家都在熟睡,没有一个人发觉他的存在。他站在我身侧,发尖被染成金色,如下凡的神笔祇,眼底却是与身后不搭的阴寒。他开口,第一句话便让我颤抖:"你做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都快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不住地拉着他的袖子,泪水决堤:"不,这不是我的错,是老师,老师教的不好,我,我才会考得糟糕的。"
朦胧中有人用手拂过我的泪水,手指冰凉,动作却温柔如斯,让我几乎有了宠溺的错觉,睁眼,他嘴角犹笑,却是不尽的嘲弄:"今天下午,新的物理老师就要来了,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拿出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泪水,声调一如慵懒的阳光,慢条斯理:"如果你第一次月考的物理可以考第一,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
他突然蹲下身,凑到我耳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如一把带罂粟的刀,纵芬芳甜美如斯,却剜进心底:"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不如早些放弃。"
"摔坏了呢,"闻珂捡起笔有些心疼,许是被我眼底乍出的泪花惊到,他慌了神,用手替我擦拭泪水:"傻姑娘,怎么哭了呢,我明天给你买不就好了吗,别哭啊。"
第二天,我的抽屉里放了一盒百乐。

驿寄梅花,鱼传天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我就不信了这个邪!我一把扯下了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到了闻珂脚下,他无奈地捡起,扔进了第二个垃圾袋中,无奈叹了口气:"我的姑奶奶,你好歹也可以求助一下我吧,在下不才,解决一个,"他用眼神瞟了瞟我的作业本,"解决这样一个物理题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用手拍打着他桌上的历史书:"你呀,还是专心读你的书吧,别打扰本小姐!"
闻珂将头转到一边去,小声地低喃着:"也不知道是谁打扰谁。"
我坚守着一股傲气,死命磕着,奋战了20分钟后,我灵光一现,找到了缘由——一定是闻珂克制了我的思维。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开心了许多,麻溜地便把作业本放进书包里,准备到寝室那个无闻珂之地进行思考。
正当我咬着笔尖的时候,同床小游进来了,我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抱在她身上,把作业本往她脸上一按:"亲亲爱爱的小游,教教我这个题吧。"
她把书从脸上推开,像从不认识一样望着我:"你你你,什么时候这样认真呢?"
我一下子摆正身体,做出自由女神一样的动作,严肃地说:"为了男神,我什么也愿意做!"
小游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你男神?华罗庚需要你干什么?扫墓吗?"
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受伤的捂住了脸,泫然欲泣:"亏你还是我的好闺蜜,连这都不记得了!华罗庚是我老公!"
肉肉似一阵风乱了进来,她嘴角全是泡沫,手上用力抓住牙刷,很生气的样子,愤怒的将泡沫吐到我身上:"华罗庚是我的!"
"滚滚滚!"我不耐烦地推开她,"华罗庚只会爱我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子!"
正在这个空档,小游拎起了我的作业本,她不过扫了一眼,便有些尴尬地问我:"你这题想了二十多分钟?"
我停住打闹的手,回头,很认真地对她点头,她抚额叹息,向我挥挥手,两三句,便讲通了题目。
我抢着作业本,很崇拜地望着她:"小游,你不愧是舒踅的女人。"
她脸有些红,但还是一字一句地纠正我:"不,应该是我的舒踅。"
后来我整整努力了一个月的物理,把其他什么都抛下不管,虽然只学了一个单元,但我仍觉得吃力得很,把作业本上每一个大题做了不下五遍。
考前,我觉得自己很努力。
我也的确很努力。
然而在成绩出来后,我指着墙后的成绩单,笑着的闻珂说:"你的第一名被黎轲抢走了。"好像只要笑着就可以看不见我只比A线高了2分的物理。
闻珂将我一把抱入怀中,我忍住不去颤抖。他叹了口气,声音好像从什么地方飘渺而来,辨不大清:"这样伤心做什么,瞧瞧你的语文和历史,你不也考得挺好的吗?"
"不,我不要!"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沉重的心跳和我尖锐的大叫,"我为什么要生病呢?为什么那几天要失眠呢?我那样努力,肯定会有好结果的,这不是我的错!"
他在我背上的手一滞,再缓缓落下,声音有异样的沉重:"黎轲他因为成绩太好,以经直升本部了。"
我猛得抬头,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我要考过去,我要和他在一起。"
和着水光,我也能看到他眼底化不开的悲哀,他却犹淡淡,一如既往地纵容我:"好!"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闻珂!闻珂!"我笑着向他招手,对面少年穿着运动衫挺拔而帅气。见他靠近,我一把抱住他,激动地直想跳起来:"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我在7月3日,中考成绩出来后,第一个想见,并见到的人,是闻珂。
他被我的喜悦惊到,好生安抚着我:"亲爱的,你要学会淡定。"
平复之后,我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你当初,不愿意去签理实班?"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含糊着回答我:"不大喜欢。"
我"哦"一声,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角带笑:"闻珂,你让我再赌一回。"
他偏头略带疑惑地看我。
"如果我赌输了,"我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是笑出的泪痕绽在我的眼角,"如果我没有进理实班,我便只字不再提黎轲了!"
我坐在分班考场里,回想起了这一幕。
最后的最后,却只剩下他一个"好"字在我脑中徘徊,良久,与过去无数次相重合,却只留了他嘴角最后一丝笑意。
我罢笔静坐,观屋外残阳。
出了考场,却意外撞上黎轲,他好奇地打量我N眼,似笑非笑着问道:"考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很认真的对上他的眸子,"但有些题目,我是确实不会,是从前没认真,没弄懂的缘故。"
他有些震惊,再上下扫了我几眼,半晌才冒出一句:"祝你好运。"
我望着他的背影,颇有落荒而逃之感,我不解,不知何时到来的闻珂从身后探出头来,我回眸,他侧颜的眼底有了然的笑意。
见我看着他,他才敛了凝视的目光,拍拍我的肩膀:"走吧。"
第二天,妈妈语气生冷:"你被分在了十六班。"
莫名的,在她目光所视下,我竟松了口气。
都是我一错再错。
终于跌落谷底,尝尽失望。
也好,就不会希望着再重蹈覆辙。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我在高中终于明白这一个残忍的事实——我是真的,真的不太适合读理。
一如我死死追求的黎轲,到了最后,于我,终只剩了飞蛾扑火般决绝明灭的希望。
我不能再赌下去,因为没有什么能让我再输去。
我将所有理科的课外辅导资料压在桌子的最底下,眼角带着一丝疲倦的笑意:"闻珂,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在你爱上了什么又不得不将她抛弃的时候,那种无力的空洞感。"
说完,我便自己先笑出了声:"我们完美的闻珂,怎么会有这样庸俗的情感嘛,这不是言情小说里常出现的桥段吗?"
"你累了。"身边的小苹皱了皱眉头,用手拂过了我的发。
我推开她的手,倒在她肩上,在日光灯下半眯着眼玩弄自己的手指:"小苹你怎么那么幸运,玟宗(文综)他一直对你这样好吗?"
"他当然也有对我若即若离的时候。"她用力摆过我的脸,让我能够看向她,你要知道我也—直努力地追求过华雾(化物)就像你一样。"
他好像遇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东西,顿时红了脸:"可是他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说:‘小平你得不到我。’你完全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学,终究还是得不到他。"
她很怜悯的望着我:"其实我们很像,只不过我放弃的早,固然有我未坚持的遗憾,而你,都高中开学半个学期了,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我用力摔着头,像是可以甩开什么,可以不去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表:"还有5分钟上物理课,你好好想一想吧。"
我都不知道这一节课干些什么。
下课后我抬头,望向正欲去打水的她:"小苹,我想你是对的。"
我拿出政治书大声读出书上每一个字,包括页脚小字。
奇怪的是,从那之后,我上物理课再未分过神,作业也比以前做得好。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黎轲,你就是个混蛋,每次都给我虚假的希望,让我陷在这无妄的关系里迷失……"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黎轲,最后一次同他讲话。
少年背影如初见时英俊挺拔,却莫名在这早春有大厦欲颓之感,他顿顿:"我就是个混蛋。"
料峭春风吹绽我眼底泪花。
自此,我再未见过黎轲。
我回头,伸出了手,早春樱花花瓣坠在我的嘴角,一阵暗香浮动:"闻珂,带我走吧。"
遇见黎轲的第一年半,我如是对闻珂说。
自此,所有应该的,不该的缘分,都找到了归宿。
我在几番兜兜转转,爱过,恨过,得到过,失去过后,才终于走上了那条正确的路。
一如我今后那条注定坎坷的人生之路。
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机会,总要权衡几番再做决定。
尽早选择好那个对的,逃避错误,才会少流眼泪。
毕竟人生的图纸太小,绘不下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图案。
就像今日,我深爱着黎轲,却选择和闻珂走到了一起。
闻珂用力牵着我的手,他的掌心有粗糙的纹理:"嗯。"
我笑着,回首最后一眼,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朦胧了我的眼。
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