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周记】夏睿敏:读《围城》

‘城’中的女人不少,尤其是各种姓氏的未婚小姐,不论是她们擦得绯红的嘴唇和有意的香味,还是谈吐笑颜,都搅得我心神不宁。忽而忆起文章中夹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一句“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人想进来。”想必城是爱情或婚姻什么的,但我也不知如何凑合出些东西,所以,如何非要写点什么,最令我欢喜的是对截然不同的表姐妹。

很显然,钱钟书极不喜欢苏小姐,大龄剩女祈求方鸿惭那小子的爱反倒被作者指婚给了大腹便便的曹元朗,闹剧般的婚礼生怕体现不出他们荒唐的结合。更有趣的是,求婚礼物一塞,一溜,没了人影。打开盒子,金挂链,大翡翠,要多么俗气!——曹元朗也是运气十足, 如此求婚也得青睐——在后序中杨绛这样写到“苏小姐的那首诗是钟书央我翻译的,他嘱我不要翻译得好,一般就行”可见即使为苏小姐扣了博士的高帽,作者也仍然置疑苏小姐的文采。

唐晓芙大概是钱钟书最偏爱的一个人物形象罢,没让她与方鸿惭眷属——因为要简明“围城”,似乎即使二人结婚也得落到孙嘉柔与方鸿惭的关系,琐事相互磨灭了爱意;也不让她另嫁别的什么俗人。——至少在书中是人间蒸发了,好似从不存在,飘飘似仙。

我也偏爱唐晓芙,其实这取决于作者怎样的渲染,单看两人出场,一个“白得不顶新洋”,一个“新鲜得使人见了忘口渴,而觉得嘴馋”,新鲜不新鲜的,一来是写方鸿惭心里两位美人的印象,产生兴趣程度不同了。二来道出了表姐妹的区别。另外提一句,每个年代最稀缺的美,常常被那个年代的人所忽视,少有的人发现,写进书里,或者记录下来。后来的人按照他的描述附和赞美,也许是“‘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的罕物”,然后自喜审美高雅。但回到那个摩登文明,我说不定会拜倒在苏小姐的石榴裙下——至少我不能肯定我的审美不会被潮流影响。至少现在是被钱钟书的文字影响着。

自然,我便产生偏爱了。

我常好奇文中的唐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人,天真直率,还是手段老辣,想必方鸿惭和我一样疑惑。在苏小姐口中他是“满肚子鬼主意”的女孩子,并且每每唐小姐的从容对答也仿佛透露出她是个“社交名媛”似的。但她不施粉黛且偶然一次赴约回家,父母会打趣她“交际明星回来了”,如若她真是交际名媛,左右逢源,家人应习以为常,大概是不会这样调侃了的。何况与方鸿惭道别,一打信纸寄回,这是很坚决的回应,很符合率真的性格。可相比之下苏小姐才是那位“抓一把男朋友在手玩着的”名媛,身为已婚妇人,留着信和赵辛楣打情骂俏,好不暧昧!不知道她再次想起自己评价唐晓芙的话时,自己会不会脸红!

我听闻“鲍小姐的姓来自于鲍鱼之肆是臭的”,而我猜这位苏小姐的姓大概来自于酥,咬一口酥酥麻麻的,叫他进口渴得厉害,进退两难。

相比,唐晓芙理智得让人舒心,并且让我惊叹。

“女人不傻决不因男人浪费摆阔而对他有好印象——可是,你放心,女人全是傻的,恰好是男人所希望的那样傻,不多不少”。

这句话竟然出自于一个大学就读的女孩口中!不大美化女人的形象,还甚至有点贬意。她也不把自己排除,可见把自己审得很清楚,没有故作深高,也没有说这话贬低别的女人,抬举自己。

关于两人的婚姻观念,唐晓芙看似自私霸道,说是“要占领他整个生命”,并且“他”不能有“过去”,这是少女对爱情与婚姻的看重,不愿随意施与,希望自己能掌握主动权,便正因为太强主权意识,或许是太过孩童的完美幻想,以至乎略了对方的自尊。但越是不随心,越是不将就,便越是对此事的看重,即使会伤害彼此越深。而苏文纨就更为包容善纳,取悦方鸿惭不成,将就嫁了诗人,她太心急了,不想以后是否要忍受那诗人麻肉的诗,或者像是赵辛楣调侃地“臭味相投”。(p124“曹元朗的东西,至少有苏小姐读;苏小姐的东西,至少有曹元朗读。彼此都不会没有读者,还不好么?”)

先前读苏小姐时我也可怜她,因为大学时,她也是将自己怕爱情看得太高贵,不肯随心施与。

后来,我疑惑怎的唐小姐忽不消失了,没了她的结局。仿佛作者有心为之,是不是每一个女孩都会由唐小姐长成苏小姐,最后论为围城里头破血流或麻木自得的那一个?

只是还有一点不解,围城对婚姻爱情基调挺悲观的,但文坛里钱钟书与杨绛不是出了名的好夫妻?即使不是写自己,便都说文字源于心声,为何如此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