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周记]邓国庆:读《傲慢与偏见》

《蠕虫》
<第三夜>
〞胖子!〞我小声地喊道,仿佛我不想要打扰他似的,但我正是要打扰他。〞胖子!〞我增大了音量,同时用手敲打着铁床栏,发出嘣嘣的响声。〞胖子!〞这是我出于礼貌所发出的最响亮的呼喊,也是我出于礼貌所发出的最后一次呼喊。既然我们之间并未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也并末隔着遥远而稀薄的空气,而他也并非是一个聋子,那么胖子不可能还没有听见。这时室友三人突然警觉性地抬起头,有一种不安的声音从他们的被子里传来,像是骨头隔着皮肤不经意间碰撞的响声。〞胖子!〞我开始吼起来,一些唾沫从口中喷洒出,消失在黑喑的地方。甚至我的鼓膜也提心吊胆地抖动起来,甚至那三人也用手掌在我模糊的视野中按住了双耳,但胖子仍无动于衷,轻轻的翻开一张书页;但他的下身仍起起落落,一刻不停,像一个拼命运行的水泵,与他的肉体完全脱节。现在胖子的蠕动开始发出明显可辨的噪音,呼哧呼哧,仿佛正抵消、吸收着我的吼声。〞胖子!胖子!〞我不由自主地掀开被子,那厚重的被子如面饼般在我用力的右手中展开,顺着惯性旋转着飞向一个室友,我听见被子像是缩水般严实地包住了那个人。我连忙道歉,同时一股异样的愤怒与激情涌上我的心头,我随手拾起旁边的枕头向胖子投去。在胖子愈来愈剧烈的蠕动中,枕头因我混乱的思绪偏向一侧,胡乱地擦过低矮的天花板翻滚着击中另一个室友的头部,他顿时发出不满而带有怨恨的嘟囔声。但这嘟囔声很快被胖子更加响亮的噪声所吞没,我只能看见他狠狠地用双腿夹住那个枕头,而脑袋埋在自己的枕头中。闹钟!我紧紧地攥住它,它的秒针正浑然不知简直嘲讽似地抖动着,发出嘀嗒嘀嗒的夜行声。瞄准胖子起伏的臀部,我将闹钟重重地摔过去;在闹钟一道幻影似的轨迹中,胖子的臀部刚好向下落去,而闹钟那不规则的圆柱体难以预料地从墙面反弹,在某些零件刺耳的碎裂声中飞向第三个室友的床位,经过墙面的再一次反弹坠入他的脊背。一声无比痛苦而又似乎无比痛快的嚎叫一瞬面仿佛清除了胖子蠕动的噪音,而那些本淹没在噪音中的声响复活般刹那闪现:包在被子里的室友腿脚乱蹬的挣扎声和被子被撕扯的咝咝声,埋头在枕头中的室友口齿不清的咒骂声和双腿挤压枕头的沙沙声,被闹钟砸疼的室友抚摸背部的摩挲声和顽固闹钟孤独夜行的嗒嗒声――瞬间过后,胖子的噪音重又恢复,吞没了其他的一切声响。我在这单调而时吋变化的噪音中呼吸急促,汗水不知不觉流出皮肤,肌肉也好像不住地收缩战栗;我兴奋难耐,毫无倦意,拾起曾遗落在床上的一支笔,拼尽全力朝胖子掷去。那支笔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带着些反射的跃动的光芒,插入胖子臀部附近肥软的肌肤中,凹陷出一个深深的洞。我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成功欢呼,一阵剧痛不可避免地袭来,仿佛在我的臀部附近……

<我的回忆>
站在树下,我闻到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似乎从下面某处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散发出来,又好像从上方密密交叉的枝叶间散播开来,也有可能正从我的面前――那细小但不停蠕动的蠕虫的身体上传送过来。蠕虫已经爬到树干与我等高的位置,并还在一刻不停地往上爬;与我看门人般呆呆地静止在原地相反,它运动着,蠕动着,像是一个跨栏运动员,焕发出无比的活力和激情,抗拒着一切阻力与障碍。我甚至还胆心它会偶然因失误而掉下来,可是它的摇摇欲坠只是我对它极度兴奋的误解;我甚至还担心粗糙的树皮怎能不划破它柔嫩的皮肤,可是它的几丝血迹只是我对它极速伸缩的惊恐。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正与那蠕虫合为一体,我们的血肉相互交融,我们的皮肤连成一片,我们的感官重叠交错,我们的情感渗透混合,共享彼此的静止与运动、恐惧与兴奋。蠕虫越爬越高,我感到树叶纷纷下坠,仿佛天空也正向我扑来,而不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蠕虫越爬越快,呼啸的疾风狂暴地扭曲着我的双耳,我正驾着一匹正在自我崩解粉碎的马车。
突然,蠕虫停了下来。它准确地在一根斜出的枝干前止步,扭身向着枝干。那根枝干粗壮无比,直径只比树干小了一点,看上去在沉沉地晃动;沿着这条蜿蜒延伸的枝干,有一个紫红色的硕大果实悬在枝干的前端,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暗绿色树叶包围着,似乎你看见了也无法确定它的存在。蠕虫稍停片刻,随即它又开始蠕动起来,朝果实的方向爬去。它恢复着速度,很快便又像刚才甚至超过了刚才那样疾驰着。枝干蜿蜒,叶片错杂,这些看上去尽力阻碍一切迷恋者抵达那颗果实的障碍似乎成了摆设、甚至成了某种引导 ――两旁的树叶正齐刷刷地顺着蠕虫爬行的方向倒去,包围着果实的树叶正急不可耐地舒展打开旋成诱人的花朵,而沉甸甸摇晃的枝干也停止了摇晃,只是努力地向下垂去。我的心脏突突地跳动,仿佛蠕虫在那里频频地缩动;我感到蠕虫的胜利就在眼前,就在它俩我眼泪大小的距离中
――这时胖子从丛林中钻了出来,拾起一块石头向前射去;啊,你看那石头,它擦过我的鼻尖,击穿尚在不停运动的蠕虫,溅出一连串乳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