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姿势,是属于一个年代的。其实,坐、卧、起、立、跪,乃至作揖、鞠躬、握手,所有的动作,都是心灵的姿势,都需要一根骨头支撑。没有了骨头,卧床的身体,也只是一具皮囊。”
跪,《释名》云:”跪,危也,两膝隐地体危阢也。两膝骨头触地,上身挺直。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和作者詹先生一样,认为在人前跪拜是人性弱的一面,也有点“封建残余”的意味在。直到我看见陈寅恪先生掀起书生长衫,重重往地上一跪,磕头,一气呵成。受到震撼的,不仅是我,还有在场的师生,包括刘节。
这位灵魂永不下跪的人,“重新塑造了他的膝盖”。
跪,双膝的骨头触地了,腰椎却要挺得笔直,不仅是一种传统和古老的礼节,更是一种骨与灵的交流,心的仪式。旧社会的卑躬屈膝已经不需,新时代里,跪这种庄严的礼节,依然值得存在。
站,《篇海》坐立不动貌。俗言独立也。烟尘滚滚的文革时代,刘节以一种站立的方式,展示了他青松般的气节和傲骨。红卫兵的拷问和拳脚都不能使他屈服,他傲然站立,替恩师承受着那种可笑的磨难,表达了对于恩师的一腔真情与尊敬,他挽救的并不只是陈先生的生命,更是一颗颗对于师道麻木的心。
二郎腿,架腿而坐,跷一脚。我始终忘不了胡适那篇给了蒋介石当头棒喝的答谢词,他用高傲的二郎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世界上任何的思想、学说,凡是不允许人家怀疑的、批评的、我都要打倒!”声音穿过岁月,今日依旧铿锵有力。
然而,连胡适也为他担忧的傅斯年,却把二郎腿翘出了另外一种血性。拒绝从政,所有的精力都献给了学术,对于蒋介石默认的贪污腐败毅然揭发,面对麦克阿瑟时也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潇洒自若,真当得起书中那句评价,“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当他在他热爱的讲台倒下时,他骨里的那簇燃烧的烈焰,也会为他发出咻咻的哀鸣!
读蔡崇达《皮囊》时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对于书生,肉体只是包裹他们坚硬骨头的柔软介质,给这世界一点缓冲力。
范仲淹有云,“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书生已经不在,铁骨却会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