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殊途•风骨
“先生”这个词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它往往在公众场合出现以示尊重。但我们可还记得这两个字原本的份量?它表达的不仅是尊重更是尊敬,如今究竟还有几人能真的有资格被称为“先生”?
先生于我而言并非几个人或一个群体,他代表的是一个时代,一个看似很近,实则远矣的时代——书生的时代。这个时代经历了战争的血腥、政权的更迭、“文革”的摧残,却孕育出了一批先生。
我与他们在文字里相遇,在印刷版微糊的字迹里窥得他们的身影,感受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西南联大、李庄、法国、美国…他们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
有人问,李庄、西南联大那么艰苦的地方,为什么书生们对这些地方心驰神往,甚至爱上这平淡无奇的一隅?爱上一个地方不需要缘由,这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栖居灵魂。
先生们的灵魂留在了李庄,留在了西南联大,留在了中国。
先生们个性迥异,也阴差阳错走上了不同道路。恃才傲物的“二云居士”刘文典,曾怒骂蒋介石,“以发夷声为耻”,后竟被闻一多辞退,在吞云吐雾、摇头晃脑中沉浸在《庄子》里。
陈寅恪——散原老人陈三立的儿子,以高尚的人格魅力与惊为天人的学术才华,征服了目空一切的刘文典,带头下跪,以表达对王国维的哀悼,让当时处于夹缝间的书生们重新定义了“下跪”这个词,最后在文革后的嘈杂中离开了这个混乱的人世。
傅斯年,刘节、梅贻琦,胡适,吴密,陈三立等数不清的先生们都拥有他们独特的个性与不同的道路,但他们离开人世时,唯一不舍的是同样的东西:学术与国家。
对先生们来说,若是搞不好学术便不配为先生;若是不爱国家,便不配为人。他们有不同的政治立场,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毕竟先生们最不愿碰的便是政治。
说到底,他们看似殊途,实则同归;他们坚守心中的信念,无论多么窘迫都保留着先生的风骨;他们有铁般的原则,对一切妨碍独自与自由的东西嗤之以鼻;他们爱惜自己的羽毛,更爱自己的民族,愿为脚下的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有人说季羡林的远去象征着那个时代的结束,当大师们在黎明的天空中像星星一样隐去时,新一代的读书人又该何去何从?我们又是否能有像他们那般坚硬的骨头,能在黑暗之时发出镗鞳之声,坚守自己的原则?
在这世上,任何人的离去都无法令天地动容,日月失彩,青山依然常在,绿水依旧东流;可先生们骨头里的钙质将永存于这片土地,发出令人不禁跪下的有力的撞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