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善良
《许三观卖血记》应当是比《活着》稍有亮色的,后者因为据说太沉重,我至今未能鼓起勇气拜读。
其实许三观卖血同样是一件沉重的事情,但作者敛了刀锋,让我们这些懦弱的读者有勇气跟着他走下去,就好比鬼屋,开头就太过恐怖只能让游客掉头就跑。当然,把读者哄得入了境后是否要狠宰一刀,杀生予夺之大权就在作者手中了。
虽然悲剧使人铭记,但人们仍然喜爱令人安慰的结局,其实作者也如此。据说福楼拜就曾在写包法利夫人之死时伏案痛哭,又为了作品的意义不得不令她自杀。所有好的作者,大抵也是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给人物悲哀的下场。而《许三观卖血记》的亮色正是它暗合了我们对于“好人有好报”的期许。
许三观和许玉兰夫妇是极普通的小城人,没什么文化,自然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平庸市侩,彼时咱们的群众大多也还没有要“讲素质,讲文明”的念头。
说白了,这对夫妇和那个时代的绝对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在理性方面基本记的是一笔糊涂账,有时令人可笑可叹。然而作者令人欣慰地展现出,人性里总存着那么一份善良的毛胚。就像许玉兰对何小勇的妻子毫不客气地嘲讽她们之前的吝啬与绝情,然而一转身,她还是对 许三观说:“何小勇的女人来过了,两只眼睛哭得和电灯泡一样了……”
许三观问:“她来干什么?”
许玉兰说:“她本来人就瘦,何小勇一出事,就更瘦了,真像是一根竹竿,都可以架起来晾衣服了……”
而许三观听说要让一乐为何小勇喊魂时,他对许玉兰说:“我告诉你,你想让一乐去把那个王八蛋的魂喊回来,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只要我还活着,何小勇的魂就别想回来。”
之后许三观把一乐叫到面前:“一乐,听我的话,去把何小勇飞走的魂喊回来。一乐,你快走。”
这些真是极动人的片刻。
有人说,人不接受教化时,是兽,由此推论人性里先天的部分,即为贪欲与自私,再由此推论,教育程度低的人几近禽兽。这推论过程合不合理难说,但我觉得,人大抵像矿石,有人类认为昂贵的宝藏,也有人类认为的杂质,不纯净,但也有其独特的魅力。
由此,我不相信人性,但对人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