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的人都在山下居住，遇到天气晴好的早晨，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山腰上的寺庙，看见一个奇怪的僧人站在两棵松树之间，站在一条高高的悬索上，疾步如飞或者静若白鹤。
那个人就是我。白天我走索，夜晚我读书。我用了无数个夜晚静读《论语》有时我觉得这本圣贤之书包容了世间万物，有时却觉得一无所获。”
读到这里心脏一阵痉挛，不知为什么，万种心绪涌上心头，有悲哀，有怜悯，有不甘，有无奈。
这是我一口气读完的第一本书，因为是第一人称叙述，读起来格外入神。苏童的文字读来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像是沾满露水的水墨枯荷，淡淡的，却让人读了就无法忘怀。这让我想起简媜——那种带刺的句子，直白的，血腥的，但又是充满着柔情蜜意的，又是委婉含蓄的，像鸦片一样，吸食上一口，便在营造出的痛苦与欢愉之中沉醉着无法自拔了。苏童自称喜欢古代，喜欢宫廷，嫔妃和笙箫弦乐，喜欢民间艺人浪迹江湖的生活，喜欢苦难和欢乐的交融，也喜欢苦难和欢乐的交融，赞叹人生的动荡和起伏，他觉得最完美的人生莫过于火与水、毒与蜜的有机统一，他用他的精明和敏感冷漠地面对、曲折地表达，优雅而不动声色地让生命的每一个起伏和波折平静如水。
皇甫夫人死了，彭氏走了，菡妃死了，堇，兰二妃死了，蕙妃变成了妓女九姑娘，后来又变成一个站在集市中蓬乱着头发叫卖五世燮王风月笺的叫卖者，燮国倒下。后来他真的学走索，燕郎学踏滚木，然而最后燕郎也死在了充满血水的水缸里，身后压着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清溪小女孩玉锁的尸体。
前一半端白在反抗，反抗皇位，反抗被掌控，反抗被伤害，后一半随着反抗的彻底失败，他开始逃离，离开曾经的自己，风花雪月也随着离去，荣华富贵成了朝夕泡影，即使是燕郎——这个给他最长久温暖的人也在最后离他而去。
“鸡叫三遍的时候我把燕郎和玉锁合葬在一个最深最大的坟穴中，当最后一锨湿土盖住燕郎青灰色的脸，盖住玉锁手里的那块滚木，我的身体像一堵断墙颓然倒下，现在没有谁再用忧伤的眼睛来责备我了。现在我真的断绝了与旧时代的最后一丝联系，燕郎死了，我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天空与我如此贴近，诱使我做了无数关于鸟类的梦。我梦见的所有鸟都是洁白如雪的，我梦见的所有天空都是透明无边的。我梦见所有鸟都飞上了天空。”
“我梦见了一个新的世界。”
心中空空的，合上书就是一阵不知为何的失落感席卷而来。
还记得燕郎修长黑眉边缘的那粒红痣，还记得他死后颊上挂着的数滴清泪——大概是惦记着废王的痛苦，也许是解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