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了三天。
所有的粮食都已经耗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一片白桦林来的,也不知道我要怎样存活下去。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迷路了。
十一天之前,华司令把这封密函交到我手里,让我在二十天之内把它交给龙将军。
我一路向北,途中不知多少次打听前线的消息,却没有人敢说一个字。我明白人们的感受,三个月了,北边的局势还是一片混乱,我方连连败退,敌人不出一个月说不定就可以让整个北方地区沦陷。
我知道,这封信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十几天的日夜兼程,眼睛睁开不久便开始流泪;头发长了,纠结在一起;脚上全是磨出的血泡。
怎么办?
九天之内,怎么走出去?
所有的白桦树都长的一个样子…惨白的树皮,树叶挡住阳光,包围我的是一片死寂与绝望。我想起家乡的白桦树。
儿时,我是那么爱这些细细高高的,坚硬粗糙的树。现在,我却懊恼它们使我连着最重要的使命,一起被困在了这里,困了整整四天。好在,我把信封贴在自己的腹部,它没有被打湿。
先前还能拿小刀割树皮充饥,却在昨晚和一条青蛇搏斗时弄丢了。它趁我休息时缠上我的手臂,留下一道深黑的牙印。
我好饿。没有野果。能采到的蘑菇也都吃完了。我躺在泥地里,把手肘挡在眼睛上。
腿和脑袋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我好想家。我的家在西边的小镇上,1988年离开家乡,我就再也没回去过。
这时候,要是能喝点酒就最好不过了。要烈的,说不定,我就能借着酒劲逃出去。我想念我那一群酒肉朋友。
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浑身没有力气,我不知道自己躺在这里,又过了多久了。
对不起。这次,我可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那些模糊的东西在我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它们无关战争。无关生死。
哦!信!还有那封信!
我把手放到肚子上,感觉到隔着厚棉衣,它贴着我的心脏,血液,脉搏……我的战友们…龙将军,华司令…你们一定要赢啊。
我是罪人。可是,我真的不想起来了。真的不想送信了。我只想休息一会而已啊。
雨似乎变小了。我用力睁开双眼,一丝阳光轻轻落在眼底。虚幻中我好像看到妻子的笑靥。我记起,曾经在故乡的那片白桦林中,我们作了最后的告别。
她说,如果我们老了,死了,就让儿女把我们葬在那片白桦林里。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战火,不会再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