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散记】刘炫:万物逝去,而我拥有时刻

万物在逝去,而我拥有时刻
我走过很多地方的路,我看过很多地方的树,可我只记得那些黑色柏油与零碎卵石,我只记得长长的主干上黑下白,伸出的枝上挂着的叫叶子,我不知道我见过的人算不算多,但如果没有反复碰面,或许我也只说得出头上有五官,身体有四肢。所以好像走得再远,见得再多,能让人记住的永远只有那么多。时光在流逝,事物在流逝,生命在流逝,记忆也在流逝。风虽大,都绕过我的灵魂。
夜晚,我在草原看星星,天空没有棱角,星星密布,散乱得像是被精心排布让人捉摸不透的棋局。星影映入我的眼帘,我像是被下了某种古老的咒语,只一眼好似历经万年。我试图举起手机拍照,但满空璀璨在镜头下却是漆黑一片。我明白留不住,也不再摆弄角度,只想看得用力些、再用力一些。直到凉意与晕觉袭来,我近乎踉跄着回了房。
茫茫草原,不见人烟是我,星空灿烂,只身黯淡是我,大江东去,浮萍一介是我。我明白我自己,在毫无声息的广阔、浩大之下,我看清自己的渺小,但一点都不伤感,那样的空泛,不是大厦之将倾的咄咄逼人,而像是上帝给你一张命运的纸,而你打开来发现只是白纸一张。令我害怕的,是消失。用力抓起一掌水,而水却毫不留情地流走了。可这种消失却又不像大江东去、波涛汹涌、一泻千里,它只是缓缓地流淌,不愠不火,一点点最后抽光你生命与记忆的最后一根丝。
我记得我站在草原上,天空是慢的,它在变蓝的时候更慢,落在水里的天空也是慢的,慢得你认不出它曾经是头顶上的天空……岩石一动不动,仿佛它才是最慢的天空。在此间,只有时间自己拥有时光机,流逝着,荡漾着,在他面前,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博尔赫斯说:“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时间恍兮忽兮刹那间掠过指尖,不容人缓冲。如海子所言:“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那么,上帝,我终不能拥有生命,终不能拥有爱,终不能拥有记忆,我所拥有的是什么呢?《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说:“我现在吃饭,便只想着吃,走路便只想着走,如果必须去打仗,今天死还是明天死对我都一样。因为生命是且仅仅是我们现在拥有的每一刻。”
对,我所拥有的是时刻。
未来终是白纸一张,过往终是过眼云烟。我能把握的仅仅是这一刻。
我用朴素的童真换取成长的勇气,我轻轻一推便能坠入疯狂,我拥有的虚无,也拥有的真切,我只拥有时刻。
我知道我终将逝去,像草原的天空、草原的风。我知道活在当下,在我仅有的时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