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散记】王艺璇:昨日繁星

你要去的地方

四野细雨春芒

太轻 太急 恓惶。                     ——《途中》

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星。

刚蹦迪完回来的一群人还蒸腾着热气,裸露的皮肤边围满了如饥似渴的蚊子和小飞虫,空气里浮着还没有散去的一股子人味儿。瑒瑒同学还在叫着一点儿不尽兴要去路边小酒吧继续蹦跶前面突然爆发出齐刷刷“哇——”的一声。

“你们快看!好多星星!!!”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刚刚还在盯着脚下没过半个小腿的杂草一深一浅走得缓慢的我飞快抬起了头,紧接着也是长长的“哇————”的一声惊叹。

 

漫天银河倾泻。

北地的天空离地很近。头顶是辽阔的苍穹,好像你闭上眼,它就向你奔来。

我忽然想,长沙是绝不会有这番景象的。地上明亮了,天空就是灰色的;在北地,依靠着你的地面是乌漆漆的,可是当你抬头看天,是无尽的光点闪烁。

这样子看夜空,真的是第一次。

熬夜到凌晨两点多,脖子抬久了开始酸胀,但你还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开,因为你知道,可能之后很长很长的时间,你都不再能够拥有如此摄人心魄的美。“这是只有眼睛可以看到的银河。”

杨彧学长在手机上下了个星图,一堆人围作一团认星星。我和莫敷姗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洋芋洋芋!双鱼座在哪里呀?超想看!!”他拿手机对着错综复杂的星空四处晃晃,指着不远处小山黑色的阴影的那边:“这里看不全,有一半在山上面,另一半在下面。”我们只好作罢,蹲下眺望那一条浅浅的天际线。

一米九未成年的陈博奥再一次非常专业的支起他的三脚架,黎少在旁边念叨着曝光曝光,又是一堆人跑过去围观大佬拍星空。瑒瑒同学站在草地边的小路上和爸爸视频聊天,开心的拿着手机给我们晒她可爱听话的妹妹,小弟在给她打光。

 

从左到右,我把身旁每一个人的脸都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看着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看着他们在星空底下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儿。忽然有些眩晕。我是老了?看着这样子的场景居然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嘴角莫名其妙扬起来的笑真的要藏不住了。我站起来,看到旁边黎韵雨和谭思齐也笑着谈天说地,我说:“我们来唱歌吧。”结果就是一大片草原上响起了“我只想给你给你宠爱,就算不算不算爱……”一群人特别傻的开始左蹦右跳然后哈哈大笑。写到这里我忽然又想起来李日骞学长欠我们的一首歌,很遗憾那天没听到你唱《南方姑娘》。

 

“我认得寂寞的人类。”

忽然又想起这句不明来历的话。

我总是在匆忙行走。即使那样,也没有办法像一道不刺眼的光一样跑遍这个宇宙。所以我才会希望,总有那么一些人,或是一个也好,能陪我看星夜,看极光,看云,看月,看太阳升起又落下。

 

第一次亲眼认出北斗七星。还真像个弯弯的小勺子。

我总是觉得,当你凝视一颗星时,是不是可以说在穿越时间?你看,北极星穿越44光年的时间来看你,它的尾翼划过无数的星云尘埃,从渺茫的黑暗中挣脱出来,才来到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与你相遇。那一瞬间,茫茫宇宙都静止在现在,只有你们将其他一切浅浅隔绝。

很感动,也很庆幸。现在的我们,还是可以为了一切浪漫的事物而热泪盈眶的年纪啊。

 

“你可见过晚上四点的长沙?”

13号那天,刚放好行李,坐上大巴车,与爸妈挥手道别,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我微笑,侧头望向窗外,只有零星的车辆还在零星的灯光下奔驰,沉寂的夜色包裹住心情各异的我们。

这是故事的开始。

只是时间总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23号晚上十一点多,巴车再次驶回深黑色的校园。我们一个一个跑去迎接来接自己的父母,我看到动态下有同学回复:“欢迎回家”,想起在飞机上捉捉坐在我旁边说:“要对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就得先离开一段时间。”

李姝慧站在宿舍楼底下,目送我们离开。我望着拖着行李的一个个身影眼眶湿润,慌张的觉得此情此景不可久留。

 

很多美好的东西真的就像那夜的繁星,只停留在昨日。只是我明白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着,有些东西却不再改变了。比如呼伦贝尔草原上永远呼啸而过的风;比如额尔古纳河畔青石上细密的纹路;比如手绘套娃的老奶奶辗转悠扬的笔锋;比如满洲里夜幕下被金色灯光覆盖的大街。

但是这些,都不如此刻在你我眼里倒映流转的,永恒不变的灿烂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