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周记】李晨昕||读《渴望生活》

死亡就像星河,垂暮只不过是在去星空的路上徜徉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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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森特·梵高的一生爱过许多人。

他热情似火,看似粗俗冲动的举动之下却包含这一颗喷薄欲出的心脏,杂乱无章的话语之中其实是已经具象化成烈焰的爱情。他渴望,他幻想,他亦步亦趋地走在内心中的康庄大道之上,却最终跌入无尽深渊。不知是不是阿芙罗狄忒存心要与他开一个玩笑,他所爱的女人坚决地拒绝了他,视他如洪水猛兽般迅速逃离;而爱他的女人却来得太迟,又因为家庭的原因含恨而逝,只留下最后一抹微笑烙印在他的心头。

温森特的爱情,在我看来似乎是愚蠢的。因为乌苏拉,他原本令人艳羡的生活与工作变得一团糟,不得不被愤怒的上司请退。他的人生大道上的第一盏灯就这样悄然无息地熄灭了。然而这只不过是一切的起点;因为凯,他被亲戚所厌弃,成为了梵高家族的众矢之的;因为克里斯汀,他被城中的风言风语所伤,原本看重他画作的老师画商瞬间离他远去,原本转好的生活再一次雪上加霜;因为玛高特,他被全纽恩南的村民敌视,不得不远离亲人,再次孤独无助。可他内心却并未因此冰封,而是一次一次高涨的热情,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的爱情,与生俱来的奔放而炙热,却也使他的人生就此转弯,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

百折不悔。

或者正如他自己所说:“在我们的心里或许有一把旺火,可是谁也没有拿它来让自己暖和一下;从旁边经过的人只看见烟筒里冒出的一缕青烟,不去理会。”

温森特的内心始终燃烧的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使他热情喷发,他沉浸在炙热之中一笔笔描绘着目能所及的风景,火焰消耗着他的健康与体力,同时又用明亮温暖的颜色照亮了画板,那一朵朵向外绽放的向日葵,都深藏着他对这个世界最单纯的祝愿与美好。

“他会欣赏这些花朵绽放的美好,甚至是地上青草泛起的光泽。生命中任何最细微的细枝末节,于他而言都不曾渺小简陋。他是全身心地热爱着生命。”

他心藏瑰宝,却只有画作为他而歌。

他一生追逐着爱,却最终被爱所伤,视幸福为某种奢望。

他虽全身投入炙热之中不再回头,却因为内心难以平息的爱,给后世留下了最绚烂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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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梵高家的两兄弟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存在。

提奥年少有成,风华正茂,有着体面的职业与舒适的公寓,是全巴黎最引人注目的画商。而他的兄长温森特却疯疯癫癫,放弃了大好的前途而选择做画家,数年来没有卖出一幅画,没有人看好他,也没有人再对他抱有期望。

但,这只是他人的想法。我想温森特与提奥从未分离,即使他们如同镜子的两面,他们也一定是相对着对方,并十指相扣的。在那个物质的年代,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背弃了温森特·梵高,视他如疯子,一个连毫无成就的失败者,提奥也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陪他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洪水,陪他共同度过最艰难的日子,陪他对抗着整个世界。

在温森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时候,是提奥,只有提奥温柔地激励他,并认同他所具有的绘画才能。提奥相信亲哥哥的艺术天赋,所以义无反顾地为他开拓出好的环境供他绘画,哥哥需要什么他都尽力去满足,哪怕有时力不从心,也从未放开对哥哥伸出的手。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提奥又怎么忍心将哥哥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温柔夺走。

哪怕弟弟成了家,有了孩子,放在第一位的也永远是温森特。他们两个早就不是独立的两个个体,从出生到现在,他们早已融入对方的生活,温森特不再是为自己作画,而提奥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支持哥哥。在浩瀚的星空下,在广袤的麦田旁,在流淌的塞纳河边,他们都互相许过约定,要陪对方走到永远。

那时的他们,仍相信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们都不再分离。

可温森特最终还是食言了,这个一生中受尽冷眼与嘲笑的天才,被身体中的火焰消耗尽最后一点生命的男人,选择在自己所深爱的麦田里开枪自杀。他没有告诉弟弟,也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能陪他走到最后了,所以想一个人安静地死去,怀抱着违约的愧疚与内心的平静,结束这黯淡的人生。

我不知道他是否预料到在死前,自己最爱的弟弟还是赶了过来。在提奥抱住他的一瞬间,他闭上眼睛,或许也有意料之中的幸福,不管怎样,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一直支持着他,在他将死之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开。即便在最后一刻,他没有向弟弟道出自杀的真正原因,只留下令人心碎的喘息呻吟,但他终于能解脱了,在最爱他的人怀中,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温度。

或许温森特认为,自己的死会卸下提奥的负担。但他忘了,他与提奥早已不分彼此。镜子的一面碎了,另一面又岂能独活。

六个月后,几乎就在温森特去世的同一个日子里,提奥也辞世而去。他的遗孀乔安娜把他的灵柩送往奥维尔,与温森特同葬。这对兄弟二人,想必都是最适合,最贴心的归属了吧。

很多年以后,温森特的绘画被世人挖掘,放在艺术殿堂上熠熠生辉,接受着后人的赞誉与瞻仰。所有人在追寻温森特痛苦的一生时,却总是在各处都能找到提奥的身影,他们的一生俨然如两条交缠在一起的丝线,谁也无法缺少对方。

“梵高一生穷困潦倒,要靠着弟弟提奥的接济才能维持生计与工作。”

“梵高一生只卖出去过一幅画,是他弟弟提奥为了鼓励他而自己买下的。”

“梵高死后,弟弟提奥陷入了巨大的哀痛之中,不久便因为积劳成疾而过世。”

但那又如何呢,早已安眠的两人再也无法听见这些或议论或赞美的话语了。他们同去同归,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兄弟,最终也在同一个地方相会。不再是梵高兄弟,而只是温森特和提奥。没有了俗世纷扰,奥维尔永远静谧,永远安宁。

他们死时也不分离。

唯有墓穴上的常春藤年年不败,仿佛向游人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