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周记】刘音琪‖《人间词话》

《人间词话》杂谈二则

之一

“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此言太妙。有人说“年轻时写诗,中年时写小说,老年时写散文”即是这个道理。此之少年、中年、老年不当贸贸然粗鲁地用年龄衡量,因为这明显是半句俏皮话——翻译过来是:写诗当有“少年”的纯真与冲动,写小说当有“中年”的成熟与思索,写散文当有“老年”的千帆阅尽的平静的心。(此处的少、中、老仍然是抽象的“理想概念”。)而王国维先生的客观与主观之分则更加清晰易解,因为他没有在说俏皮话。

王国维先生只讨论了两种诗人,举例用的是《水浒传》、《红楼梦》与李后主。他没提及散文。大概是从前任官者必得人人写得一手工整的文章,以致汉赋以后,少有文章能被算入艺术了。

王老先生所举二例恰如其分,能很好诠释他的观点:客观与主观之别,即现实与浪漫之别,其根源在于重与轻——阅世愈深,其灵魂愈厚重,愈能沉得下去,一直沉,一直沉,直至锚定到世界的真相;阅世愈浅,其心灵愈轻盈,愈活泼飞扬,轻如柳絮,轻如泡沫,是脆弱而绚丽的美,如青鸟飞上人类未曾涉及的紫色天宇。

一轻一重,“其直上青云,其黄泉永坠”,沧桑与天真,是人类艺术拓展的两个方向。

之二

“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

此乃释、道二教之完美结合也。

“轻视外物”,即佛家之“色空”思想,需知万物无常,不为外物所惑,不伤春悲秋,不无病呻吟,“漠然”处之,心中无我,才能调动风月,为自己之作品所用,以不变的“空”应万变的“风月”,作品才能脱出当下所限 ,此乃大智慧。

“重视外物”则近乎庄子,游戏日月,“磅礴万物以为一”,把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融进大自然里,我即万物,万物是我,才能得出震撼人心的大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