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周记】李子昱||读《套中人》

契科夫英年早逝,享年44岁,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中,法国的莫泊桑和美国的欧·亨利,都没有一个活得久的,相对于其他二人惨状的死法,契科夫倒安稳些,他死于肺结核,他自己就是医生,但也没有办法了。

谈谈契科夫的小说,主旨明确,言简意赅,他的前期作品,主要是《一个官员的死亡》和《胖子和瘦子》,篇幅都不长,随便找个零碎时间就能读完。这两篇小说可以说是契科夫的试水之作,用的是笔名“安·契洪特”,但人物刻画很成功,一般人做不到这点。从内容看来,他早期时的作品主题差不多,多为表现小人物在遇到大人物时的卑微,这与《变色龙》不谋而合,“人群中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尊严。”

这不由得给了我一个启示,事实上我们写短篇小说,只需要照顾一个点,把它整得明明白白的了,不要试图去弄些荒诞不经,七零八碎的灵感。这个点可以反复写,用不同的形式,只要你真的渗透了它。

再来说契科夫,很明显,上述两篇小说的主题,在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中,已经不具备时效性了,但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说爱情,亲情等。契科夫后期的题材涉猎就很广了。《苦恼》,咀嚼人类痛苦,反映“人与人的隔膜”。《未婚妻》我相当喜欢,它讲述的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娜迦(女)终于成了安德烈(男)的未婚妻,但一个来自莫斯科的客人萨沙(男)改变了娜迦,引起了娜迦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使娜迦感到了乡村悠闲生活的空虚,于是她最终背井离乡了,独自前往了莫斯科,感受到了自由的生活,家乡的日益破败也使她心痛不已。

《未婚妻》的内涵是三言两语传达不出的,让我感同身受的是,我向往着自由的生活,想从此抛弃周遭的传统淤泥,但亲友的逝去,渐行渐远也让我痛心疾首。

契科夫的小说很有内涵,我一直觉得,写短篇小说的,比写长篇的要难得多,因为它要求有更多的灵感,更紧凑的故事。

契科夫与很多小说家不同,他一贯保持这谦逊的本性。爱伦堡断言:“如果契科夫没有他那少有的善良,就写不出后来他写出来的那些作品。”

【读书周记】刘荪蕊||读《东京奇谭集》

初看到这个名字,“东京”,“奇谭”,脑子里骤然响起了日本民歌《樱花》诡异婉转的旋律,仿佛看到了京都艺伎踩着节拍在烟雾缭绕中信步游走,眼波流转,轻轻敲打着手鼓……虽说想象如此,初开章便显露出的作者对于这部“奇谭集”并不是所谓神怪传说的诚实,让我一颗稍有惧色的心安定了些。

“奇”确是贯穿整本书中五个故事的线索,但它的奇并不是神乎其神,不知所云,而是恰到好处地极易引起共鸣的平凡而又奇异的,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读完第一篇《偶然的旅人》后,我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稍微一回想,就能忆起生活中很多个初次经历却又分明很熟悉的瞬间。每个人都会有这样惊奇的经历,但经历过了也就当生活中平凡的一小部分,不会多加思索。如果第一篇只是微妙的概率使然,后面几篇穿插的虚幻现实,真真假假才真正将村上想要表达的“关于孤独,寂寞的人性”展现了出来。

《哈纳莱伊湾》或许讲述的是生对死的原谅、过去与现在的交融、宽大的爱。儿子死去的海滩成了幸唯一寄托思念的地方,两位年轻人所看到的单腿冲浪手并不是死去的儿子,而是幸心中无法挥散的执念、对过去无尽的追悔。《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中失踪的证券经纪人做了很多人没有勇气做的事,逃离生活,再找回自我。当生活进入死循环般的充满压迫与费解,面对镜子时会产生强烈的对自身的怀疑,感觉到离有规划的理想轨迹越来越远,大多数人只会选择叹一口气再压缩自己投身于现实,而当身体已经无法禁锢思想的逃逸,人也许就会像故事中的证券经纪人一样彻底迷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二十多天后的自我回归,是在经历过思维的苦苦挣扎和较量之下,由本能选择的结果,而至于故事主角是找回真我,理清头绪,还是决定毅然面对不争的现实,就无从而知了。第四篇《天天移动的肾形石》中那块象征意志的石头,我愿意将之理解为女主贵理惠对梦想的坚持和男主对“三个女人”观点的放下。高空的刺激感和风的围裹是贵理惠所挚爱与追求的,她和男主在一起的时候不愿提起自己的职业,是真的不愿让其他任何事物介入自己和一生所爱,也许过程中贵理惠有被爱情动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能带给自己最本真的快乐的东西。而男主的“三个女人”观点,本使男主谨慎选择交往对象,却忘了情感交流的真实意义,直到经历过贵理惠的故事后才发现,如果将所做之事都归结于一个既定目标,而不是随心而行,终会失去许多。至此,肾形石不再移动,男女主的心结也就此解开。至于《品川猴》,是比较令我难以理解的一篇。我找不到“会说话的猴”意象指代何物,只是故事的离奇确是书中第一了。读的过程中我便对这篇的发展抱有极大兴趣,也对故事结局妄加了许多猜测,但由于最终还是没有完全读懂,以至于合上这本书时犹有些恍惚。

我庆幸没有先看译者的序,因为这本书十有八九的内容都被概括在里面了。当我读完整本书再回头来看序时,倒觉得译者有许多都总结的很到位。

“总的说来,这部短篇集里,村上春树一如既往,依然在不动声色地拆除着现实与非现实或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之间的篱笆,依然像鹰一样在潜意识王国上空盘旋着寻找更深更暗的底层,依然力图从庸常的世俗生活中剥离出灵魂信息和人性机微。”

“说得夸张些,偶然性对于村上来说似乎一是玻璃胶,用来弥合现实世界和灵异世界之间的裂隙(这些裂隙在他眼里原本不多),二是滑梯,用来进一步潜入灵魂的地下室探赜索隐,三是内窥镜,用来刺探命运的链条以至宇宙秩序的神秘性。为此,村上尝试着把偶然性同自己产生于对生活、生命的体察和直觉之中的灵感联系起来,以期穿越偶然的迷雾抵达必然以至宿命的山麓,由此给我们留下了广阔的冥思空间,那里已很少有以往那种四下弥散的孤独和怅惘,更多的是灵魂自救的焦虑以及对某种神秘感的关心和敬畏。”

如果要找出《奇谭集》中几个故事奇特的共同点,大概就在于它们巧妙地挖掘出了那些离现实很近而又远非存在于现实的“偶然性”,借此,好好在人的潜意识空间里找回迷失于现实生活中的逝去的爱,流浪的关怀和远走的坚决。在小说中,可以尽情模糊边界,读者如何想便如何看,折叠在字句中的现实投影,也许正是村上想让读者发掘的自身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