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额头
剧中人物
矮额头（刘顺）
接生婆
莲姐、六姨
刘妈
阿谷、阿谷爸
李老师、方老师、杨老师
夏雨、小桃
第一幕
乡间小屋。
早晨。
太阳从窗户里射进来。
接生婆和村里的女人们围在摇篮旁边。
接生婆：啊呀！这孩子真丑啊！
莲姐：是个矮额头，将来准没啥出息。
六姨：（眼睛被阳光刺到，眯了眯。凑上摇篮，揭开一点被褥，摇头）哎！
婴儿被惊醒，张口要大哭。看到很多眼睛，怔住，被口水噎。
第二幕
第一场
学校。
放学后。
阿谷：矮额头，你叫啥？
矮额头只顾往前走，不理。
阿谷：喂！蠢蛋！（挡住矮额头的路，向左右的哥们儿招手。他们笑着围过来。）
矮额头：（耷拉着头）我妈，我妈姓刘……我叫，叫，刘顺……
阿谷：（打断矮额头）你爸姓啥？
矮额头不做声。
阿谷：（神秘地凑向矮额头）我知道你爸姓啥……
矮额头：（抬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阿谷：你爸姓矮！所以你叫矮额头！（捧腹狂笑，跟哥们儿跑去玩了。一路上唱着“矮额头哟，大蠢虫！走到哪里没人爱，爬上树哟下不来！矮额头哟，大蠢虫！”）
矮额头待在原地不动。
第二场
夜晚。
乡间小屋。
木门嘎吱，矮额头走进来。
刘妈：（掀开饭桌上罩菜用的纱网，挥手赶走苍蝇）这么晚哪！
沉默。
刘妈：（手在围裙上拍几下，稍顿，望窗外恍惚片刻，看着矮额头笑了）来，顺儿吃饭！
矮额头和刘妈坐下来吃饭。
第三幕
第一场
学校。
下午。
太阳醉步倒入教室。
李老师：（拿着一张奖状）市里的数学竞赛，我们班有人得奖了。
阿谷的哥们儿都望向阿谷，阿谷昂起头，挑了挑眉，抖着腿望向老师。
矮额头的脑袋越垂越低。
李老师：刘顺！
矮额头：（忽地站起来，声音很小）报告老师，我，我没有睡觉……
李老师：（笑了）恭喜你！
矮额头不动。
李老师：（含笑摇了摇头，缓缓走到矮额头的桌子旁边，把奖状放在他的课桌上）我们一起祝贺刘顺同学！（鼓掌）
班上的女生鼓起了掌。男生个个皱起眉，瞟着阿谷，又瞟着老师。
李老师背着矮额头瞪了男生一眼。男生迟缓地鼓起了掌。
第二场
阿谷家别墅。
阿谷摔门而入。
阿谷：（大吼）爸！
阿谷爸：（从卧室里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啊？
阿谷：市里的数学竞赛，你跟我说什么？
阿谷爸：（看着阿谷）这事！我忘了。下个月有个省里的，啊，阿谷……
第三场
学校。
教师食堂。
李老师：（低声对其他老师）这一次刘顺得了奖！
方老师：（连扒几口饭）不奇怪，刘顺这孩子很聪明。刚刚政治小论文比赛结果出来，刘顺也得了奖。学校这几年来第一个。
杨老师：刘顺这孩子，将来准有出息。
其他老师纷纷赞赏。
李老师微笑。
第四场
乡间小屋。
矮额头和刘妈挽着裤腿，坐在门槛上剥豆角。
矮额头：妈……
刘妈：嗯？
矮额头：那个，我那个市里，嗯，得奖了。
刘妈：（剥豆角的手停住）啊？
矮额头：市里的数学竞赛我得奖了。（忍不住笑了）
刘妈：（突然抱住矮额头）啊！
矮额头笑刘妈激动得说不出话。他抬起头看到夕阳，拂了拂搭在自己额头上的头发，又对着夕阳笑。
刘妈端着豆角篓子进屋。
矮额头：（低头，笑着自言自语）矮额头不蠢。矮额头是不蠢的。他们错了……
第四幕
第一场
乡间小路。
李老师：刘顺，你去读大学吧。
矮额头：老师，我家里没有钱。
沉默。
矮额头：老师，我可以去赚钱。我可以去投资，投资就可以赚钱。
李老师：（犹豫了一下）投资怎么投？
矮额头：阿谷告诉我，就是把钱放进去，过一段时间再取出来，就会多出好多钱。
李老师：（又犹豫了一下）阿谷……他……你？
矮额头：老师，您不用担心阿谷，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再欺负我了。他都把我叫做哥们儿了。他说高中毕业我们就一起去赚钱，还有他爸爸在呢……
（李老师慢慢停下来，矮额头也跟着停下来，看着李老师。下午的阳光很强烈，李老师眯了眯眼睛。）
第二场
阿谷家别墅。
阿谷：（打开电脑，回头笑着看向矮额头）嘿，哥们儿！来啦！
矮额头：（走上来，眯着眼看着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长方形和线段，没有说话。）
阿谷：我说啊，咱运气就是好。国家才放开了杠杆，哈哈！这样我们把钱放进去，就可以拿出来十倍的钱……当然没这么简单，我这有本书，你去钻研钻研，聪明人！
矮额头：（笑了一声，小心地接过书）
一年之后。
喜来登酒店的一个二人包厢。
阿谷：哟嚯！矮额头，现在再没人说你蠢啦！你真有本事！
矮额头：（看看阿谷打开的电脑，屏幕上数字又添了一个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如果这支股继续涨停……可是昨天重工腰斩……（突然夺过电脑，快速敲击键盘）
（阿谷在一旁甩着表带，得意地望着他。）
第五幕
地铁上。
矮额头旁边挤着一个女孩，大约二十岁出头。
女孩：（小声地，闭着眼睛）“……Die Philoshophen haben die Welt nur versch ieden interpretiert, es, es, es……”
矮额头：（不自觉地）es kommt darauf an, sie zu （矮额头和女孩一起）verandern.”
女孩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矮额头。
矮额头：（有一点不自在）马克思嘛，人人都知道马克思。
女孩：哈哈！你可是第一个！你也在背吗？你也喜欢马克思？
矮额头：（摇头）我在学他的经济理论时看到过一次。
女孩：（更加惊喜，握住矮额头的手，自言自语）这是天才吗，是天才吗，天哪……我叫夏雨，你呢？
矮额头：（感到肚子里咯噔一下）刘，刘顺。
女孩：你额头真矮！我叫你矮额头好了！
矮额头：（扭过头，看着夏雨，看着她）
（夏雨脸红，抬头，又笑了。）
沉默。
夏雨：（迟疑地、神秘地、认真地）嗯，这么说，你有什么人生哲学想要实践？
（矮额头瞥了夏雨一眼，突然大笑。矮额头一边笑一边摸自己的额头。）
夏雨：（跟着笑几声）嘿！你笑什么……我可是有的。大学过后……十年后……
（矮额头看着夏雨，看着她。他没有听清楚夏雨的讲话。）
第六幕
四年之后。
城市里。
下着小雨。
矮额头和夏雨在家里。
他们的孩子小桃在阳台上过家家。
夏雨：（走过来，挨着矮额头坐下。）今天，你朋友阿谷打电……
矮额头：（打断她）我知道。
夏雨：（不说话了，看向窗外的雨。）
很长的沉默。
矮额头在手机上拨打阿谷的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矮额头又拨打阿谷的电话。
“您拨打……”
矮额头轻轻地放下手机。把头埋在手里。用手用力揪着自己蓬乱的头发。
沉默。
夏雨：（小声地）是不是？……
矮额头：（突然哭起来）是的，是的……是我笨，是我蠢，我额头矮，我早该知道……
夏雨：（小心翼翼）还有，多少？
矮额头：没有了，啥也没有了。我欠了九百万……高利贷也要到期了。
夏雨欲言又止。
矮额头：你和小桃还是快点走吧……
夏雨没有动。
小桃停止过家家，慢吞吞地爬到矮额头身上，帮爸爸揪着头发。
矮额头：（暴怒）你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夏雨跑进卧室。
小桃被吓哭了。
第七幕
垃圾场。
正午。
阳光很大。
矮额头衣衫褴褛。他拖着脚，走在街道上。
矮额头：（自言自语）这日子像煎鸡蛋一样……我不那是矮是矮在谷里没有钱笨痛苦他我聪明那草地早上没有可可可可可可不不总是她就是没有嘎嘎嘎在可以改他改该改改是失从从从从来是没没没没啊好不应该改改改是奖没有奖远远小矮矮是矮嘎她讲里讲总总矮垃圾多得多绿蓝绿红红绿总矮是是是是本来应该改改改不改矮热矮是矮谷看到垃圾红绿红蓝黑黑嘿嘿是垃圾圾圾圾圾圾矮垃圾快快雨下雨不下不泥土飞在在在我脸不矮是矮嘎嘎妈妈雨着雨泥土谷谷矮啊矮河流流流流刘刘李李学难难学怎么么怎改不该应改改矮矮是矮雨雨矮记记是记不那记那谷谷啊啊没矮是矮额头矮矮个矮……
矮额头被地上的一个易拉罐绊倒。
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地上。他突然断断续续地唱起来：矮额头哟，哟，哟，大，大蠢虫！走到哪里没，没，没人爱，爬上树哟下不，不，来，来！矮，矮，矮额头哟，大蠢虫！